没过多久,屏风外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女声很明显就是今晚的女主人公陈莺莺,但是另一个男声,陆青旗却从来没有听过,只听见陈莺莺很暧昧地呼唤人家“乔郎”。
听到声音从屏风外移到了床那头。屏风后的空间距离床有近乎一柜之隔,二人的交谈声在屏风后这俩人都已经听不真切了,而且陆青旗对这几个人的一番操作有些迷乱,自己的确是并没有往茶水里下鸨妈给的春药,但是就因为这样,两个人就这般纯情地在青楼厢房里聊天吗?
而且,这个人不本来应该是自己现在身边这个16岁少年吗?那外面的那个又是谁?
“诶,”那人戳了戳陆青旗的手臂,有点儿玩味地看着她“咱俩这样偷听人家做事情,是不是不太厚道啊,要不咱们先出去吧。”说着佯装想带着陆青旗向外拱。
开什么玩笑!这样出去了,直接到人家身后的床边!这对“新人”怎么看他们两个不速之客。
“你给我回来,”陆青旗慌忙把那人按倒,却不小心碰着了一旁樟木桌上铜镜,铜镜一下滚下了架子,偏偏倒到滚到了桌沿,靠着墙边几乎悬在那里。
两个人见此都不敢乱动了,陆青旗保持着弓着身子一只手按在那人肩膀的动作,一只手却无处可放,眼看自己慢慢重心不稳,这一摔很有可能整个屏风都让她压倒下去,陆青旗开始想感叹人生艰难。忽然,陆青旗另一只手感觉到一些略带粗糙的温暖,那人把青旗无处安放的手握住,同时把她的身体向后撑起来了一点,陆青旗才感觉自己没有不再像头顶那个铜镜那样悬在半空。唯一不太方便的就是,俩个人目前只能维持着这一个姿势,谁都不敢妄动。两人不禁都有一些脸红。
“你到底是什么人?跑到这里干什么?”陆青旗先打破尴尬低声问道,其实也是她早就想问的话了。
那人又不禁想捉弄一下她:“你也能看出来在下是男人吧,男人来青楼你觉得是跑来做什么的呢?”
这一下噎得陆青旗哑口无言。
“所以,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觉得我应该做点儿什么呢?”那人这么说着,还轻轻用二人相握的手推了推陆青旗。
陆青旗瞪大了眼睛,低吼着:“那不行的,你要动我,我就叫了!”
那人竟感觉一丝意外,意外于从他本来的印象中青楼的小老姑娘青儿忽然之间怎么有点儿守身如玉的意思了。“那你说,良宵苦短,场景到位,氛围到位,怎么就不能让我动了?”那人竟还有一些来劲了。
“额,”陆青旗也觉得按照本来青儿的人设,自己是不是应该求之不得,但她哪里是青儿啊,“这里,空间太小了,而且……那个镜子会倒下来……动,动不了。”
田鲈看着陆青旗一副害羞的神态在他面前这样各种找借口,竟有一丝心动。
“放心,你不用把我当坏人,我来青楼不是为了干那些事情的。”那人忽然正色道,一下不忍心再逗面前的小淸倌儿了。
陆青旗也是一愣,“那你……”
话音未落,只见屏风从外面让人打开来。
四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更尴尬的原本屏风里面那人和陆青旗还维持着陆青旗半蹲一手扶着那人肩膀,一手和那人相互支撑握住,青旗的一条腿还维持着因为之前往前扑阻止那人出去时向后伸着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状态。那人也没想到忽然自己和青儿就这样被暴露在外面两个人的目光中,脸上也不由得爬上一层红晕。
“怎么还有一个人?”
“你们俩都这么好了?”
外面那两个人同时说道。语毕,都看向对方,陈莺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跟陆青旗一同在屏风里的,是城中富商卢员外的独子,他不愿意告知外人他的名字,陈莺莺和乔生也不知道。乔生的陈莺莺的青梅竹马,两人都出生于平民之家,莺莺13岁被家人卖到了青楼,乔生也暗中追随来此。乔生家中贫苦无力支付陈莺莺高昂的赎身的钱,甚至负担不了几次来看她的钱,恰好某一天乔生在青楼附近徘徊遇到了富商卢老爷家的公子,卢公子见他面带愁容有意为他排解忧愁,他们便计划不久就是陈莺莺破瓜的日子,卢公子出资让乔生和爱侣得以一起厮守一段时日,此后再商定接下来的路。唯一有一个条件,卢公子要和乔生一同入住青楼,以乔生一个人的名义,让卢生在这里躲避仇家追捕一段时日。怎么看这对乔生和陈莺莺都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况且二人本身也正苦于陈莺莺即将被鸨妈要求要去接客的现状,卢公子的出现直接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虽然下一步两个人想要更好更长久的在一起,在需要趁着这段时间做下一步的计划。
乔生陈莺莺二人非常感谢卢公子,他们一度自我怀疑,却让他们在最后关头抓住了卢少爷这棵救命稻草。
“没看出来原来我们卢少爷还挺有江湖义气的嘛。”陆青旗道,四人围坐桌前,介于陆青旗已经这样的参与到这件事中,三个人把很多前情都和青旗讲了个清楚。“但是为什么白天你和那个小姐姐……”
“咳咳,”陆青旗的疑问被卢少爷有意打断,这大概是关系到他所做的另一个局,他也不想让这群人掺和其中,
“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你吗?”卢少爷转移话题问陆青旗。
陆青旗还在纳闷,也没有怎么看出来卢少爷相信了自己啊,他和她这不才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那卢少爷说道:“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陆青旗问。
“你偷听我和别人谈话,你都没有发现,有些东西是我故意说给你听的,我认识陈莺莺和乔生,自然是听说过你,也无意中见过你。你从我们的对话里你大概能听得出来我们好似对陈小姐不怀好意,但你也应该是不会做什么,你本应该是巴不得陈莺莺出点儿什么意外才好呢。你的偷听我倒是完全没什么顾虑。”听得陆青旗在心里默默为这个身体的主人青儿捏了把汗,大家都知道她这么憎恶陈莺莺的么?卢少爷继续说道,“后来我就跟踪你,我本想把鸨婆给你的合欢散偷偷掉包。却看见你把合欢散都撒进的花园的池塘里。”听到这,陈莺莺和乔生也是一愣,不知道原来眼前的青儿还有这样的一面,陈莺莺本就多愁善感,此时眼眶竟还有些红了。
“其实……我也没有都倒掉。”陆青旗从袖中取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纸团,“还剩一半,我想没准以后万一行走江湖用得上。”
现在的青儿已经不是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任性善妒的青儿了,她总有一些与周边人看似格格不入的脑洞,却也让身边人心里觉着这样的与众不同还有些可爱。
陈莺莺的厢房是这个青楼最大的一间厢房,因为屋子中间还有个隔断,可以看作是两个房间一样,只是没有门。入夜,乔生以为或许应该让女孩子们都睡在一起,毕竟青儿的话不知道方不方便,但陆青旗看到陈莺莺什么话都没说,却一直委屈巴巴地拽着乔生的衣角,觉得自己今日不成人之美,把今天破天荒一下给众人积累的好感都掉光了还是不划算,便主动提出让陈莺莺和乔生一块儿睡床,自己去外室“美人靠”上凑合一晚。转过头就看见陈莺莺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写满了“感激”。
我现在是个丫鬟,当然不可以和陈莺莺同塌而眠。陆青旗这么安慰自己。
就这样,内室床帐中睡着今夜的一对新人,陈莺莺和乔生;外室中,由于厢房的窗户关不严总有呼呼风声,卢公子自愿在窗下长矮凳上勉强休息,而陆青旗睡在了外室离窗户最远的“美人靠”上。来自现代的陆青旗当然在这样一个硬木板上久久难以入眠,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与卢生保持着那样姿势的滑稽样子,还有在屏风之中那个浪荡公子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满满的不服气。却抬头看到月光下那张平和安详的脸,只是眉间似蹙微蹙,是不是睡梦中也有着许多心事,这个人还有很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