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最后的进攻开始了,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尼美加男人都走上了城墙。
“诺德人,是我等罪孽的化身!”尼美加主教在教堂里对那些做账长椅上的老弱妇孺慷慨激昂地宣讲,如果不知道,可能会以为他在做什么他在城墙做慷慨激昂的战争动员。紧闭的大门还能听得见简易投石车攻击城墙的震响“我们在此尽心祈祷,希望能够消除我等罪孽,让我们的战士更为英勇,圣神,拯救我等罪人吧!”
洪亮的钟声敲响,随之而起的是蔓延至整座城市的歌声,在唱诗班的带领下,斯瓦迪亚市民的声音一路直追云霄,整座城墙内都回荡着信徒们虔诚的歌声。可诺德人的进攻仍旧紧逼不下,城墙上的四台巨弩已然损失一架,那足以射穿双重锁子甲并把人钉在地上的大型机械,被几个冲上来的诺德轻步兵付之一炬,巨弩操作手们被斧子砍倒在地。
现在正对着西段城墙的只有一座巨弩,筋疲力尽的士兵呵斥紧急征召的市民快速上弦,却仍然抵不上诺德士兵的前进速度。几乎整座城墙从侧面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诺德士兵在梯子与攻城塔上。重装诺德步兵准备在后,他们越来越多地登上了城墙,斯瓦迪亚人却失去了越来越多的常备士兵,缺乏经验的市民们渐渐无法抵挡。
“我们快丢掉那扇城门了!”一个尼美加重装步兵接连砍倒、推倒两个诺德人,冲到总指挥面前,手中的双手重剑已经缺口斑斑,不知道杀死了究竟多少个诺德士兵“科斯加先生,已经有人开始溃逃,城墙上一小段被诺德人占领了,他们正在攻向大门的拉杆!”
作为一座有相当自治权力的城市,尼美加的总指挥官由市民富商推举选出。在成为一位尼美加知名的染料商人之前,科斯加为哈伦哥斯与罗多克人作战了三年,又在雷恩迪堡与萨兰德人征战足足四年有余。从他十六岁懵懂无知却因战斗出众,成为了哈伦哥斯伯爵领地职业军士开始,一直作战到二十三岁在伯爵的慷慨下退役为止。现在,他已经三十四岁,肌肉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强健到无可匹敌,但他持剑怒吼的时候,所有尼美加人都会感到心安。
他戴着精良漂亮的步兵平顶盔,这种装备相对较重,所以并非靠颈椎而是靠双肩支撑重量,内部还套上了可靠的锁子甲帽。但这不代表绝对安全,之前一个诺德矛手在死前一记长矛抽到科斯加脸上,扇碎了科斯加的眼角,现在他转过身来,重步兵能看到自己的指挥官眼角如同泉涌般流淌着鲜血,可现在已经不是有时间惊愕的时候了。
“知道了。”科斯加的剑断在了一个诺德步兵的嵌钉皮甲内,他看了一眼重装步兵,便趴在地上拔自己随从尸体变挎着的行军锄“你去剁一个懦夫的脑袋,把剩下的驱赶到城墙上,我带人把云梯用石头砸断就去!”
这条指挥命令毫无问题,但身披皮链混合甲的重步兵刚刚走向楼梯,一个诺德士兵冲过来将他拦腰抱住推倒在地,另一个身手敏捷的诺德轻步兵抽出腰间的格陵兰猎刀,立刻割断了重步兵的而咽喉,鲜血沿着阶梯留下,一直滴到楼梯角落死去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年轻的面孔上。
当一堆重装链甲武士在另一架面相正门的巨型弩机上点燃大火的时候,恍然间科斯加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无法持盾的战士,年轻的脸庞上站满了血迹与尘土。他的棉甲上挂着四五道裂口,好像披着一大块随时准备翻飞的抹布,但眼神却丝毫没有畏惧,从这位信使自苏诺归来,并神奇地趁夜通过城墙上的绳索翻上城墙后,他便一直在为保护自己的家乡而战。
“小子,苏诺的人说话也不算数啊。呵哈哈哈哈,或者说,你真的去过苏诺,真的有一直军队叫圣玫瑰骑士团吗?”科斯加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像是一头快要断气的老鹿,精疲力尽地抄起尸体身侧的行军锄“时候快到了,没有援军也无所谓,孩子,你其实做的很好……”
“他们真的存在……”信使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科斯加挥挥手打断了,那总指挥面孔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笑容——在经历了二十天明知必输的尼美加保卫战后,终于意识到一切已经结束的那笑容。
“你鼓舞了我们的士气,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会有援军赶到。”科斯加轻轻用皮手套擦了擦信使胸前的金色十字与玫瑰勋章,那宝贝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就像是某种诺德人用斧子、弓箭、投石机乃至死亡都无法击毁的东西“在和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我也曾经用过同样的办法欺骗过我的同僚,并获得了他们的感激。这种欺骗最好之处在于,当胜利了人们会欢呼而非指责,失败了所有人都会葬入尘土,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指责。”
信使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呜咽着,他还只有十七岁,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委屈与信仰渐渐崩塌的痛苦。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想象到,其实并没有什么援军,那个骑士也并没有打算来拯救他们。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让他们支撑得更久、去寻找生存机遇的谎言……是啊,苏诺也面临着战争与机遇,他们又有何理由来向素未相识的尼美加人伸出援手?
“不要害怕,凡人终死。”科斯加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双眼直视着战场最后的防线“但我不会就这么便宜诺德人,想买老子的血,他们袋子里的钱可未必够用呢!”
“科斯加指挥官,我愿伴您左右!”信使举起剑来,指向那些渐渐踱向他们的诺德人,每一步都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与斯瓦迪亚人不甘的怒吼,死尸与盾牌竞相扑倒掉落,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却也在斯瓦迪亚人越来越少后进入尾声。
科斯加手持行军锄,狠狠敲打在一个诺德士兵的护鼻盔后,那个北方人脑勺受重击身体向前扑到,信使想要冲过去将其杀死,结果被涌上来的诺德人用盾牌推搡倒地。双方拥挤在狭窄的城墙上,不时有人被盾牌和长枪挤下城墙,斯瓦迪亚人面临着绝境,诺德人瞻望到了教堂上的十字。攻击者兴奋而又凶猛,守卫者已经不再为生而战,还坚持的人只是在为自己的死亡索取最大的代价。
“呜呜呜呜呜——!”
就好似所有人记得那样,那一刻,如同末日火山即将喷发的岩熔之声的号角从东方随风而至,如同秋用烈风宣告他们正式夺取尼美加地区的控制权一样,斯瓦迪亚的军号响彻属于她的土地。所有人无论在城下还是城上,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日出的方向:一群在外围巡逻的诺德士兵在身披血色十字白底罩衣的骑士驱赶下,如同下雨天的老鼠四处逃窜,他们想要躲进壕沟内,却无一例外被砍倒在距离路障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们来了,他们……没有食言,看啊,那旗帜!”年轻的信使像个孩子一样上窜下跳,其他斯瓦迪亚士兵已经被深深震撼到了。这是骑士的国度,骑士的到来意味着希望与胜利,许多战士已经开始边继续抵抗,边擦拭自己的而眼角。金黄色的十字与攀附其上的红色玫瑰旗帜,在阳光下如同来自梦与童话中一般“是圣玫瑰骑士团!是我们的骑士团!”
诺德人的攻势如同火焰上泼了冷水,瞬间萎缩下去,城墙上的战斗仍在继续,可诺德人发现自己源源不断的援兵不见了,他们都赶去防守东部危机的地带。士气大振的尼美加民兵怒吼着开始反攻,他们大声赞美着主与骑士,把那些诺德人从城墙上一个个推下去,科斯加的行军锄就是指路的方向,这位热泪盈眶的斯瓦迪亚老军士大声咆哮着:“尼美加城,永远属于尼美加人!兄弟们,让他们尝尝斯瓦迪亚人的厉害!”
“很熟悉这种场景吧。”斯瓦迪亚人的步兵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森林与微小的起伏地形后,他们以三百人的连队为单位,五个连队呈‘品’字形二前三后前进,移动的矛尖仿若前进的森林。在中央的位置上,一个独臂的军士与一个瘸腿的游侠并行“我们在提哈也见过这种场面,哦哈哈哈,我们以为你死了,但后加入的溃兵告诉我们,你被诺德的雅尔救了。”
“是的,我的仇人。”西蒙斯身穿硬皮甲,不惑之年的残疾战士无法再依赖蛮力,轻便而又硬化过的皮甲并不输过锁子甲多少,为他提供了优秀的防护“沃尔夫,还有他的那些军官,我想杀了他们所有人……但没有错,他也救了我。”
“那你现在怎么想?”沐浴在阳光之下,莱森看着前所未有的斯瓦迪亚军队心潮澎湃,这是了不起的苏诺给这位步兵军士的机遇,一千五百名装备精良、训练充足的新兵,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敌人的鲜血“还想复仇吗?”
“不,不想了。我还是会杀死他们,但却不想再因为仇恨。”西蒙斯亲吻着自己胸前的十字“我将会守护这片土地的所有妇孺,为我当年未能保护黄脸婆他们弥补……为我间接害死的女孩赎罪。那个人渣可能这一辈子只做了这一件好事,却被我破坏了。”
莱森的脑海中叛徒多恩与小女孩萨莎的面孔一闪而过,他拍了拍西蒙斯的肩膀:“不,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们都这么说。”西蒙斯笑了“但我不在乎,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像真正的男人去战斗的机会,一个为拯救饱受痛苦的人作战的机会。”
罗斯·科迪手持骑枪捅翻了那个诺德侍卫,当冰冷的骑枪捅进锁子甲、穿透了软甲并刺穿了那颗心脏的时候,他感受得到,一切都回来了……是的,在提哈的罗斯·科迪他回来了,这里就是他的归属。那些野蛮的诺德人慌乱地催促着士兵持矛守卫在壕沟之后,当使用暴力者遇到更强大的暴力时,他们就是这副软弱不堪的废物样子。骑马无法在壕沟内作战,但这副场景他见过,而且深深知道自己的的朋友罗瑞安如何做的、放到现在他还活着又该如何作战。
“里昂大人,罗瑞安,我在这里。我在继续作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哽咽,率先从自己的马背上撤下,大声命令着“圣玫瑰骑士,下马!”
斯瓦迪亚骑士们立刻放弃了他们的马匹,三百名来自苏诺各个角落的骑士与扈从聚拢在他的身边,表兄维萨克手持长枪站立在他的身边。诺德人还没有准备好,正面面对他们却也有足足一千余人,和提哈时候比,诺德人的装备隐约有所提升,战斗也更加熟练,但罗斯很明白,这些看似勇不可当的北海人究竟怕什么——他们畏惧更勇敢的战士!就像是火焰掠过草原般摧枯拉朽的战士!
“今天,以主之名,以斯瓦迪亚之名!”罗斯面对着他的骑士们,所有人的双眼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火焰,他手持长剑大声宣布“今天,整个卡拉迪亚都会记住我们的旗帜,我等或荣光而返,或死于光荣!荣誉即吾等生命!”
“扈从,吹号!”骑士们拉下了自己头盔上的面罩,就像是准备骑马冲锋一样,无数次战斗的画面在罗斯·科迪的回忆里一闪而逝,最后定格在离开提哈后见到的最后一幕,年轻的骑士长声嘶力竭地大吼“圣玫瑰骑士,前进!”
他们高唱着圣歌,冲进了诺德人的壕沟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