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德镇的清晨，通常都是寂寥无声的。已经好久没有再下雨，那晴朗的天，总是清澈透明地，万里无云。白天的天蓝蓝，夜晚的黑墨墨。星星出来，那漫天的繁星自由自在地闪耀着，是不是因为快乐，所以喜欢眨眼嬉戏？
画茈推开窗，看到了淡淡的月影，还有远方，浅浅的晨光。好一个太阳，月亮，星星同在的天空。
今天是什么日子？民国四年九月初一。今天是方家纳征的日子。半月前，方祈刚亲自来了杜家提亲。那天从省城回来之后，画茈没再到过方家庄去。
半个月来青德镇沸沸扬扬地，都为了方家大少爷的婚事，纷纷扰扰。那天张媒婆兴高采烈地敲锣打鼓来了杜家纳吉，一脸的喜气且大声地嚷嚷道，龙翔凤舞之配，大吉大利啊。之后，连着半月的远亲近邻走访，就踏平了杜家的门槛。
杜佑康和杜亭轩也不去陶然轩了，杜家从来没有像这样的热闹过，青德镇的人们似乎也因此而多了话题，富人家的喜丧婚嫁，通常都很容易成为老百姓八卦无聊茶余饭后的谈资。
今天的纳征大概也必定会是喧嚣吵闹的。现在如此的清晨，画茈也已经看到了陈妈妈忙碌的身影了。
“快，快，我看你房里的灯亮了就赶了过来。还想着要过来敲门呢。”画茈正想着，陈妈妈就推了门端了脸盆急匆匆走进来。
“今儿时辰不能耽误，过了吉时就不吉利了。来。”陈妈妈说着，已经打开了衣柜门拿出了衫袄裙。
浅紫里衣外套米白短褂，袖口收缩袖缘外留，粉白百褶裙秀浅粉蝴蝶兰。画茈很少穿正式的袄裙褂衣，一般都是在正式的吉庆日才拿出来穿。陈妈妈七手八脚地就将衣服套在她身上，又忙忙地将她按在镜前，用木梳为她梳头。
画茈瞪着眼看着陈妈妈，突然发现她的眼角，有晶莹的闪光。她瞬间一僵。
“陈妈妈……”她转过身，紧张地看着陈妈。陈妈那拿着木梳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陈妈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
“如今，姑娘就要嫁人了。想起来，姑娘在咱的怀里的时候，还是那么小，那时候的事情，好像就在昨天一样。”陈妈妈边说着，边就用手摸着眼。
画茈站起身，心头有些发酸。
“陈妈妈……”
陈妈又将她转过身，按坐在镜前。
“好了，想起那时候，姑娘才三岁呢。那时候从太太的手里抱过姑娘，姑娘才……”陈妈边说，边比划着手臂。“姑娘那时，才这么大呢。可惜太太去得早，不能看到如今的姑娘，长得如此的美……”
陈妈捧住画茈的脸，细细地端详。
“如今姑娘算是找了门好亲事了，太太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啊。”陈妈轻轻地握着木梳，轻轻地梳着画茈的黑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