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嘉庆十年)
“皇后娘娘,今天是选秀的日子,可不能迟了。”
红木屏风后走出一个梳着细子头的女人,发髻上缀满了珠翠玉石,边上插着一支凤钗和一支琉璃珍珠步摇,耳上还戴着两颗东珠耳垂。这样多的首饰,若是换作旁人,只觉得头重脚轻,像个首饰架子,但戴在她身上,却恰到好处,艳压群芳,活生生把这首饰给压住了。她换上了朝服,深色青绒,上缀有红色帽纬,地道的苏绣龙凤呈祥图案,细致入微又不失大气,更是显得雍容华贵。
她缓缓坐下,坐在那凤椅上,坐在一个后宫里每个女人都想坐的位置上。她望着空荡荡的宫殿,这翊坤宫,富丽堂皇,却又冷清至极,除了她和她几个贴身宫女,便再没有人了。
这便是现今大清朝的皇后侯佳?缘颐
“明珠,去把本宫的镜子拿来”。话语里带着几丝无奈。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拂了拂头发,发现那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两鬓却多了些许青丝白发。“真是朝成青丝暮成雪,人老珠黄了。”她叹了口气,冷笑了笑。一旁的宫女仔细地将她的白发藏了起来,她一向是吩咐她们这么做的。
帮她藏白发的那位宫女,名唤明珠,是她当初嫁入王府时她挑的陪嫁丫鬟,现在便是翊坤宫的掌事宫女,两人亲如姊妹。
已经过了辰时
“皇后娘娘起驾!摆驾体元殿!”
紫禁城里的路甚是复杂,一架华丽的仪驾穿过紫禁城大大小小的宫门,宽宽窄窄的巷道,却始终被紧锁在这红墙绿瓦之中。她头上的步摇随着仪驾的移动,轻轻地摇晃着,几颗珍珠时不时敲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体元殿外,一排排秀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姿态万千,等着一批一批进殿殿选。“三年一选秀,又有新人来了。”她看着那一排排秀女,眉目中似乎有些愁容,又有些怀念,“只怕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十几年前,也是在这体元殿,也是这样的一排排秀女……
(乾隆五十五年)
(侯佳府,选秀前一天晚上)
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缘颐!”
她转过头,眼前是一个相貌姣好的男子,大约十八九岁,他扶着柱子,弯着身子喘息着,额头上还流着汗珠,显然已经跑得很累了,但还是硬撑着抬起头望着缘颐,他那狭长的凤眼里透露出的是无尽的不解与悲伤。
她鼻子一酸,回过头去,望着桌上宣她去选秀的圣旨。
“你何苦要去选秀,以令尊的关系,完全可以不去!”他站直了起来,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背影,“你说话啊!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的情意吗......”他手里攥着那条手绢,那条当初她绣给他的那条鸳鸯戏水手绢。
她抹了抹眼泪,回过头去,哽咽着,吞吐出几个字:“宇善,你是满洲上三旗权贵,是乾清宫守卫,可我,只是内务府包衣出身......”
“可这又怎样!”
她回过头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边抽泣着,一边哽咽地不停地自责地说着“是我负了你”。
他走了,却留下了那条手绢,落在门槛上。天空如戏剧一般下起了滂沱大雨,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咆哮着,他怒吼着,他哭泣着,他埋怨着上天的不公,他想起了他们之前的种种,他想起了她对他莞尔一笑的样子。
他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抽泣,她无奈,她不能违背她阿玛的指示。如今嘉亲王很是受乾隆爷的青睐,日后必为君主,只要当上了嘉亲王的福晋,便可得满门抬旗的荣耀,这可是极少有的机会,她不得不去。
(紫禁城)
体元殿外,一排排的秀女分成汉军旗和满军旗,个个面容姣好,姿态艳丽,唯独她愁眉苦脸,但仔细看,仍旧是个美人坯子,算得上是佼佼者,脱颖而出。
一排排秀女进殿殿选,有人喜,有人悲。
“内务府包衣佐领侯佳.韶原之女侯佳.缘颐,年十六。”
她缓缓走上前去,虽说面上并无表情,但姿态很是优雅端庄,用“纤纤做细步,精妙世无双。”来形容最为贴切。
“臣女见过嘉亲王,愉妃娘娘,愿王爷娘娘万福金安。”
如今这宫中事务皆由愉妃柯里叶特氏打点着,给皇子选秀那也必是自然。愉妃仔细打量了她,又看了看嘉亲王,嘉亲王对其亦是一眼相中,他向那太监甩了个眼神,示意将她留下。
“侯佳.缘颐,留牌子,赐香囊。”
待谢过王爷愉妃,她便走出体元殿,跟着嬷嬷缓缓走出宫去,那是她第一次到紫禁城这么深的地方来,抬头望着红墙绿瓦,低头看着手里的香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到了西偏门门口,她回头望着这望不到尽头的长道,她以后漫长的日子,都将在这红墙绿瓦围成的紫禁城里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