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办公室中,男子嘴里叼着一根烟饶有兴致地时不时往空中吐个烟圈,手里拿着一叠文件,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冷笑时而欣慰,总而言之,一叠文件仿若是涵盖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让他内心的情感全都写在了脸上。
手表突然震动起来,男子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手表的信息,眼睛忽然一亮,赶紧接通了电话微笑着和对方打了招呼道:“重阳,今天怎么会想到和爸爸打电话呀,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爸爸了。”
“爸,问你个事,你是不是把车晓瑞给抓了?”男子的温情好似碰到了冰墙铁柱,在对方那儿掀不起丝毫风浪,换来的却是长孙重阳面无表情地质问。
“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我了,原来是为了那臭小子。”长孙震有些失落道:“对呀,我抓了。”
“你怎么连老村长的儿子都敢抓了,谁让你抓的呀?”长孙重阳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孙震,瞪大眼睛问道。
“车晓瑞通敌,现在在战争时期,抓他也是合情合理。”长孙震头歪向一侧,面色沉重地叹气道:“你不关心我怎么样,反而关心那小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该说这句话的应该是我吧,老村长当年对村民也不薄,你为了自己的前途忘恩负义也就罢了,反而还恩将仇报,你还是人吗?”
“你放肆,你个臭小子,我是你老子,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老子这么说话,别以为你在刺济部门混得风生水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长孙震显然是被激怒了,气得浑身发抖,胸腔中感觉有一股浑浊之气总是想跃跃欲试,激得他控制不住大喘粗气。
“我在刺济部门我光荣,我至少不会以杀人为乐,你呢,只会充当走狗,做司马伏的走狗。”长孙重阳面对父亲的凌威气势丝毫不退一步,直截了当怼了回去。”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份职业,你清高,你高尚,我没你觉悟高,别人都瞧得起你,我让人唾弃,我让人恶心......”长孙震冷冷地笑了出来,轻飘飘地说道:“儿啊,你以为爸爸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吗,谁不想受人敬仰,谁不想受人尊敬受人爱戴,我也想做个好人,我也想活得有尊严,我也想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对我笑着打声招呼,热情地请我喝口茶而不是像看见老虎一样撒腿就跑......”
“做个好人还不简单,少和我虚情假意......”
“我们家并非是世家门第,我们祖上是平民,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一个底层的人连自己吃穿都成问题,还谈什么尊严,你没钱没势没地位,谁会瞧得起你,谁会正眼看你一眼,我穷怕了,我低贱怕了,我受尽了委屈,就因为我穷我就活该受欺负,就因为我低贱,我就活该被人瞧不起,谁受得了这些,你受得了吗,我受不了。”
长孙震对着儿子大吐往事的心酸苦楚,这种丢脸的事情他可从来没有和别人提起过,今天被儿子当面数落,心里受不了这种委屈,他为儿子不懂事感到失望,为儿子不理解自己感到失落,他无奈地摇摇头,但眼眸中原先柔弱的光点很快就消失了,换来的是异常的坚定与犀利,他收掉满脸的委屈,瞪着长孙重阳说道:“穷人为了往上爬,唯一可以出卖的就是自己的尊严,贱人要想成为人上人,就得心狠手辣,你以为我不想做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吗,像欧阳炵,像南宫川那样,不好吗,可你配吗,没有上面的人提拔你,你哪来的前途,你不做他们的狗,他们凭什么提拔你......”
“可即便这样,做事情总该有点底线吧?”长孙重阳说话语气明显低缓下去不少。
“什么叫底线,做我们这一行没有底线,只要上面的老板满意,底线拿来有什么用,我要是凡事有底线,你以为我能够做到刺蝶副部长的职位吗,想做狗的人大有人在,你不做别人抢着做,我要是有你这么清高,你现在哪来这么好的物质生活,虽然我的名声脏的很,但是至少地位高,好的生活和好的名声对于底层人而言是多么奢侈,能够做到像我这样取其一的人又有多少,很多吗,我告诉你,一点都不多,我只能给你好的物质条件,但是好的名声,你得自己去挣,不要总是奢求我可以做点什么,对不起,我做不到了,我能力有限,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算跳进黄江水我也无法洗清我这肮脏之躯。”
长孙重阳被父亲教训得不敢说一句话,并非父亲面容太犀利而令他胆寒,而是父亲道出了自己多年来没有体会到的社会之现实,现实,太现实了,一切都太现实了,父亲可恨吗,确实父亲非常可恨,至少以前是这样的,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同学瞧不起自己,朋友远离自己,太耻辱了,不知多少年来自己为有这样的父亲而感到耻辱,选择职业的时候,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敌视心态,自己才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人人敬仰的刺济职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是今天,听到父亲道出的心里话,自己反而心软了,看着那张遭无数人唾弃的面容,他到底是为了谁才变成嘛了现在这幅模样,是为了他自己吗,还是为了他的儿子,又或许他是为了这个家族。
长孙震说完了,看着发愣的儿子,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车晓瑞我只是把他关在拘留所,好吃好喝伺候着,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随后他挂断了电话,在挂断之前,他还是舍不得地留下一句“在前线多注意安全”,这才挂断了电话。
这也许就是人生吧,长孙震自言自语地感慨道。
正当自己准备重新阅览文件的时候,突然一阵破门声,他警觉地抬起眼眸,发现司马伏正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他赶忙慌里慌张地起身陪笑道:“司马部长,什么事这么紧急,有事您大可叫我一声,我就会......(⊙ o ⊙)啊!”
没等长孙震说完,司马伏一拳一脚已经打在了长孙震的身上,力道大得将长孙震打飞了出去,司马伏没有说一句话,冲到蜷曲在地上的长孙震跟前继续踢打,怒火冲天的司马伏索性抬起身旁的一张桌子狠狠地朝长孙震身上砸了过去,嘴里怒骂道:“废物,废物,真是废物。”
长孙震嘴里只管求饶,丝毫不敢还手,他见司马伏停下了手,便咬牙忍住疼痛露出笑脸,卑躬屈膝地说道:“部长......”
“车晓瑞怎么回事,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他送到拘留所的!”
“车晓瑞是政治犯,而且身份特殊,要是能从他身上审问出结果,一定是份大功劳,所以属下才想把这份功劳让给你的。”
“你放屁,明明是你不敢,还好吃好喝伺候着,一个囚犯倒成了爷,你倒成了狗奴才。”
“是是是,部长说得是。”
“真是个废物,你知道车晓瑞去了哪里?”
“拘留所啊。”长孙震茫然道。
“跑啦,跑啦......”司马伏怒不可遏地又朝长孙震狠狠地踢了一脚,怒吼道:“畜生,他跑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把他关得很好,怎么会跑的。”长孙震目瞪口呆道。
“是嬴祥,嬴诗的逆子,两个人偷偷换了着装,留在拘留所的是嬴祥,车晓瑞跑了。”
“那嬴祥人呢?”
“私放逃犯,这是大罪,我把他带回了刺蝶,现在在严刑拷打,估计很快会出结果。”
“部长,他可是嬴诗的儿子......”
“嬴诗的儿子怎么了,嬴诗的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东方村长知道了照样会站在我这边,他嬴诗有什么可说的。”
“是是是,属下多嘴了。”长孙震眼珠一转,若有所思道:“部长大人,可要是嬴祥那小子不说,又该怎么办?”
“不说就活活打死算了,死了拉倒,这种败类留着干嘛,车晓瑞是东方村长亲自点名的嫌疑犯,逃了你我都没好日子过。”司马伏瞅了一旁低眉顺眼的长孙震道:“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唯一可能就是去中军大营找东方村长,因为他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中军大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他有这么傻?”司马伏抛出了三连问。
“那他也不聪明呀。”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只是他身边已经无形地围绕着一群人了,他不聪明倒是在理,可他身边的那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轩辕黄龙的影响力依然还在,其实按照属下的想法,此时对车晓瑞下手实数不明智。”
“那你有明智的方法?”司马伏冷笑道。
“这倒没有。”
“没有你说个屁啊。”司马伏对长孙震的厌恶表情写满了脸,他沉吟片刻,对长孙震说道:“你跑一趟,亲自去村长那里说明情况,把嬴诗儿子的事情一定要说清楚,这黑锅可不能让刺蝶来背,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请部长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