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十四年，我才十四岁。我出生在当今皇上争夺皇位登上皇位的那一年。那一年皇上染上了自己亲兄弟的血，而我的母亲也死于那一年。
我的母亲不过是父亲纳的妾室，她的死就像冬天的雪，微不足道。
我的父亲是个县城的小县令，七品的小芝麻官。
我还有个姐姐，年芳十五，叫萧若，是我父亲的正妻所生。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十月刚过，便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这一场雪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里洗衣服，一双手冻得通红。
天已经冷了，我连一件过冬的棉衣都没有。
眼看着，是每年一年一度的选秀女的日子。父亲和大娘早就因为这件事忙的不可开交，因为他们想让姐姐萧若成为秀女进宫，这要上下打点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姐姐萧若的确生的貌美，可是这选秀，不是只有美就能到皇上跟前。在到皇上之前，那过去的层层关卡都要靠银子来打通。
父亲只是个小县令，俸禄并不算殷实。好在大娘家里还算有些家底，这一番打点下来，也费了不少银子。
“阿栀，你快看看我这套裙子好看吗？”
听着铜铃般动听的声音，我便知道是我的姐姐萧若来了。
她穿着粉色的夹袄裙子，疏着双髻，身材玲珑，面若桃花，极为好看。脚上也是新的绣花鞋，像是过新年一样。
我笑着点点头：“好看好看！”
萧若走到我跟前，看到我通红的手，心疼的说道：“阿栀，你怎么在这里洗衣服？你也已经及笄，按理是可以和我一同竞选秀女的呀？”
我把手抽了回来，说道：“姐姐你去就可以了，我长得丑，皇上看不上的。”
“你才不丑，我们萧家的女儿各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被萧若一夸，我心里好受些，只不过这选秀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了看我自己和萧若的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皇上怎么会看中蹲在地上的一只癞蛤蟆呢？
“我告诉你哦！”萧若兴致勃勃的和我说道：“刚刚我已经去让画师给我画了画像，爹爹说宫里的人今天来了，要挑一些合眼的就直接带到宫里呢。你说我会不会被选上？”
我点头：“姐姐你长这么好看都不能被选上，那就是那群人眼睛瞎了。”
萧若故意瞪我一眼，“你呀，可别乱说话。说是来的一个宫里的大人物呢！”
“什么大人物？”
“是……”
萧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我的大娘秦芳快步走了过来，直接将萧若拉开，“你没事跑到这里做什么。这里这么冷，又潮湿，万一跌倒了可怎么办？你以后可是千金之躯啊！”
“娘，我没事。你看阿栀手都冻红了，就别让她干这些活了。”
秦芳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她呀，就是这个命，和你不一样，她呀，注定就是个低贱人的命。这些活她不干还有谁干？家里可没多余的银子去请丫鬟。”
“可是娘，府里不是也有干活的人么？怎么就让……”
“好了。”秦芳打断萧若的话，“不说了，今天宫里头的人要来府上。”
“真的？爹爹把他请回来了？”
“可不是么？这吃顿饭喝点酒，再送点礼，阿若啊，你就等着到宫里头当娘娘吧！”
“娘，真的吗？”
“娘还能骗你？快快快，赶紧回去，再好好的弄一下，瞧瞧，这小脸都冻红了。”
“嗯嗯。”
萧若被秦芳拉着走出去几步，萧若回头对我挥挥手，“阿栀，那我就先过去了。等我以后当了娘娘，我把你也接进宫里当娘娘。”
“胡说八道什么呢？”秦芳拉着萧若直接走了。
当娘娘？
我不由一笑，当今皇上登基的时候已经三十出头，现在过了十四年，已经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了。我才不稀罕当他的老婆呢！
我要当就当太子的老婆，以后成为皇后。不，我要成为最大的官，不要当谁的老婆！和娘一样那样的命运不能发生在我身上。
“阿栀，阿栀……”我看到爹匆匆忙忙的跑来，看到我赶紧把我拉着站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洗衣服？你大娘没和你说让你换身衣服也去见见宫里的人？”
“爹，我也可以去？”
“当然可以，要是你们姐妹俩都进了宫，也好有个照应，爹也可以放心些。”
十四岁的我，以为这是一句多么温情的话。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我跟着父亲走到了堂前。大娘看到我的表情就十分不满，那眼神犀利的要把我杀了。
“老爷，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也不怕惊扰了大人。”秦芳说道。
“杂家不在意这些。”那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是我第一次听到男人也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而这个男人的出现，从此开始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他已经年过半百，鬓边有着白发。可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微微抿着，眼睛里有威势，也有着女人才能有的柔和。
这是一个太监，世界上除了男人女人之外的第三个物种。也就是不男不女。
“何公公，这也是小女，年芳十四，闺名萧栀。”
爹把我直接拉到了那个何公公跟前。
何公公微微皱眉，说道：“萧大人，你和杂家说的可是只有一个女儿要进宫，可这会子又来了一个，让杂家不太好办哪！”
何公公说着话，便撩了下两边垂下的头发。那动作虽然妩媚，但看着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做出来，我就无言以对了。
爹凑近何公公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就看何公公看了看我，那眼神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伸出兰花指指了指我，“你，转一圈给杂家看看。”
我没动，秦芳便催促道：“何公公让你转，就赶紧转，还愣着干什么？”
没办法，为了晚上有饭吃，我就只好在原地转了一圈。结果看到何公公看我的眼睛都已经眯了起来。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那是猛兽看猎物的眼神。
他身体不男不女，心灵也是个变态。
“以后萧栀就由何公公照顾了，不知道萧若进宫的事情……”我爹小心翼翼的问着。
何公公爽快的说道：“萧大人这份诚意杂家看到了，况且萧若姑娘长得肤白貌美，倾国倾城，想要进宫不是难事。这件事杂家自会去办的。你就准备一下，明儿个跟着杂家进宫吧。”
秦芳，爹，包括萧若都大喜，唯独我高兴不起来。
“既然如此，那杂家就先走了，还有几家员外家里需要走动一下。”
“何公公留步。”我爹上前说道：“下官既然已经答应了何公公，那萧栀便就是公公的人了，今日就跟着公公走吧？”
“如此，是否有些……”
“没有不妥，萧栀的东西，明儿个随着萧若一起带过去。”
“萧大人这份心意杂家知道了。萧栀姑娘，你便跟着杂家走吧。”
我退后一步，说道：“我不走。”
“你不走也得走。”秦芳上来直接掐了我一下，让我很疼。
“阿栀，你是不是不听爹的话？你知道你不走是什么后果吗？不仅害了你自己，还害了我们整个家。”爹恩威并施威胁我。
我犹豫着站在原地，只听何公公说道：“若是萧栀没有准备好，杂家也不强求，杂家就……”
见何公公作势要走，爹赶忙拦住他，说道：“何公公且慢，萧栀是被我惯坏了，不过她不是个蠢孩子，会跟着公公走的。能被公公看上病伺候公公那是她的福分。”
爹说着，给秦芳一个眼神。秦芳把我直接拽到一边，小声的对我说道：“萧栀，你今天若是不走，以后就直接睡到柴房，以后前院后院的打扫都是你做，冬天我也不会给你一件厚衣裳，然后再找个瘸子满脸麻子的老男人把你嫁了。”
我承认我被吓住了。
看到我这样的表情，秦芳堆上笑脸，拉着我到了何公公的跟前，“何公公，萧栀是你的了。”
我看了看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无法想象我以后的命运会是如何。
同是姐妹，却同人不同命。姐姐萧若可以风风光光的以秀女的身份进宫，而我却被送给了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要沦为他的玩具。
我默默的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