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然认识星座?看来外域之人,还不全是乡巴佬嘛。”军官嘿嘿坏笑,官靴向地上一跺,立刻留下了一块凹陷,“这就是我的,灰熊极座!”
只见军官扭动着脖颈,身上青筋肉眼可见的暴起,官府制服也因为肌肉的膨胀而被撑到撕裂,一声熊吼,震得楚言胆战心惊。
“。。。婷婷,躲到商贾那去。”楚言悄声道。
明白自己站在这里也只是累赘,婷婷懂事地点点头,关切道:“你千万小心!”说着便向商贾们跑去。
“这就是星座么,真是羡慕啊。极座,应当是偏向破坏力的星座种类。”楚言看着气势大变的军官,由衷感叹道。
“有点见识嘛小子,接下来就好好体会一下何为恐惧。”军官高举马鞭,冲着楚言一挥——这一下非同小可,在楚言的感知中,别说被正面击中,即使是那余波,也足以让自己骨头断裂。当下纵身一跃,勉强逃出了马鞭的攻击范围,回头一看,地面留下的岂止土坑,完全是一块凹陷的泥地。
“躲,接着躲!”军官见楚言如此狼狈,心下快意大盛,抡圆胳膊不断挥舞着马鞭,那动作仿若舞蹈,但却是致命的。
楚言只得在地上反复翻滚闪躲,极为狼狈,却找不到反击之法,心下念道:若是我也有星座,岂能被他这般压制!
一边逃窜,一边思考应对之法,楚言不经意间发现,马鞭抽击所留下的凹陷,似是一处深于一处。
楚言心道:我曾在书册上翻看过,每个星座除了星辰外,还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这特殊能力有大有小,但都独一无二。看这随着凹陷越来越深的沙坑,莫非这灰熊极座的能力是。。。
打定主意,楚言又闭上双眼开始感知——但这一次他“看”的,是军官的脚底。
“你小子又在装神弄鬼!”军官看见楚言闭眼就来气,挥舞马鞭的双手更加用力。一下以下的抽击,楚言都勉强闪过,在场所有人甚至那些士兵,都胆战心惊。
又闪过十数下鞭打,楚言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干脆不再逃窜,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这可吓坏了所有人,而军官也倍感惊讶。
“怎么不跑了,小子?”
“你灰熊极座的特殊能力是,随着战斗的持续,逐渐提升感应者的力量吧?”楚言目光尖锐地说道。
军官一愣,面前这小子竟将自己星座的特殊能力说了个分毫不差,当下慌了神——要知道星源修士间战斗时,星座的特殊能力,将成为每个修士隐藏的最大底牌!如今这底牌竟被楚言轻易看穿,军官动摇也是理所当然。
“是又如何?”军官干脆主动承认,料想这只会仓皇逃窜的小子,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哼哼。”楚言突然冷笑道,“是就好办了。你有没有注意到,我虽然一直逃窜,但逃跑的范围始终是落在你马鞭抽击的范围内?”
军官一想,貌似的确如此。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的双腿停在原处不动的同时,不断出鞭。”楚言双手抱胸,得意道,“你现在,不妨试着动动看?”
“找死!”军官一怒,就要上前,此时他终于发现了端倪——自己的双腿,已然深深陷入泥土地中,动弹不得。
“这,这是怎么回事!”军官大惊失色,拼命想要拔出双腿,但泥土地深深挤压着他的双腿,叫他根本无力动弹。
“不断提高的力量,自然是周身的力量。换句话说,你手臂的力量在提升,双腿的力量,也在提升!见过木匠嵌套木材么?反复敲打,直至圆木嵌入横木。不断挥舞马鞭的你,就像是一块圆木,而这土地,便是最好的横木!”
“你,你!”军官彻底慌了,对着士兵们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来帮我啊!”
“晚了!尝尝我的——”楚言一跃而起,聚集全部星辉之力向着军官挥出一拳,“朴实无华拳!”
“砰!”军官被打得头歪向半边,彻底失去了意识——这等伤势,起码要在床上躺一年之久。
楚言指着士兵们道,“带着你们的主子,还有应交的粮食,滚!记住,我们外域人,也不是任人鱼肉的!”
士兵们哪敢多言,连忙将军官从土地中拔出,带着粮食,仓皇逃走了。
“切,真是。。。”楚言得意洋洋,却渐渐感到眼前一片漆黑,“无胆鼠辈。。。”
婷婷不顾一切地张开怀抱,接住栽倒的楚言。
“快,送到我房里去,我房里有几味草药。”狐长老连忙道,众人分成两拨,一拨负责抬楚言回村并带领那群商贾,一拨负责掩埋军官尸体。
不一会儿,狐长老屋内。
楚言正静静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背后则是用白布包裹,做了紧急处理。
一旁婷婷和楚大娘无比焦急,但都束手无策。
狐长老宽慰二人道:“方才我已喂过他安定心神的草药,并替他包扎了伤口。此刻看他呼吸平缓均匀,面色红润,应当是没有大碍。你二人还是先回去等待吧。”
婷婷想要留下,楚大娘拉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婷婷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念念不舍地随楚大娘出了屋子。
半个时辰过去了,楚言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突然,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狐长老轻声道。
屋门打开,竟是方才那队商贾中的一人,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
“这位朋友,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大家都是外域的兄弟。但眼下确实有些不方便,请恕无礼了。”狐长老说着,就要送客,那山羊胡子倒是开口了:
“哈哈,老狐狸,你看我是谁?”
无比耳熟的声音,狐长老听罢,心头一热:“你,你?”
“狐朋!哈哈哈!”山羊胡子将手伸到脸颊上,猛地一撕,一张人皮面具便被他拎到了手上,面具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商贾的脸颊,分明是一张端庄威严、英武瘦削的坚毅面容,那双神光内敛的眼睛充满了智慧。
“老荀,荀先生!真的是你!”狐长老似乎是认出了来人,全然忘记了楚言尚在床上昏迷,一把就和来人拥抱在了一起,甚是欢喜。
荀先生也无比开心,握着狐长老双手道:“政务繁多,大概有五年没来看你们了!楚言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提到楚言,狐长老有些不满:“先前楚言差点被那军官打死,也不见你出手。”
“我若是出手,岂不是人人都知我到这外域来了?再说了,楚言做得很好嘛。”荀先生呵呵笑道。
“行了,你快帮着看看,楚言怎么样?”狐长老连声道。
荀先生应承着走到楚言床边,附身细看:“精神损耗过度,没有什么大碍。”
狐长老舒了口气,接着道:“老荀,我曾经和你说过的。。。”
“我这趟来,便是为了此事。”荀先生笑道,“我估摸着楚言也差不多十三四岁了,便特意过来。不过等他醒来之后,我还是得考考他,毕竟关系到道宗之传承。。。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狐长老喜出望外,“楚言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入夜。
楚言终于从床上缓缓醒来,慢慢坐起。
狐长老见楚言已醒,连忙上前一把扶住:“怎么样,楚言?”
“我只觉得。。。背后好疼。”楚言稍微一动弹,便撕扯到了后背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已经包扎了,你不用担心。”狐长老宽慰道。
荀先生也走进内室,温和地看着楚言。
楚言留意到了荀先生,对狐长老问道:“狐长老,这位是。。。”
荀先生每次来外域,都是和狐长老私下见面,因此楚言并不认识荀先生。
狐长老道:“这位是我的至交,你且称呼他作荀先生。”
楚言轻轻闭上双眼,接着缓缓开口道:“荀先生,请恕楚言礼数不周了。”
荀先生笑道:“你有伤在身,我又是一介流放之人,何来礼数之说?”
楚言眼中掠过一丝精芒:“南逍国律——平民百姓见一品大员,当行三跪九叩、五体投地之礼。”
狐长老惊得不敢作声,荀先生脸上笑容顿逝,疑惑道:“你何出此言?”
楚言道:“荀先生怀中那腰牌,应是内阁所有。当朝内阁,首辅次辅,皆为正一品。”
荀先生听罢,一时哑然,接着哈哈大笑:“好你个楚言,真有透视眼不成?”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块刻有“内阁”的腰牌。
狐长老苦笑道:“老荀,你看,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吧。”
“岂止不简单。他的神宫应当是感知操控系的,这种属性可是万中无一。”荀先生眼中放着光芒。
“神宫?感知操控?”楚言一头雾水,“还有,狐长老,你怎么和一品大员如此亲密。。。”
狐长老神秘地笑笑,荀先生上前轻怕楚言肩头道:“我和你狐长老可是多年好友了,你不必拘束,这里没有朝廷官员,只有二老一少,三人而已。”
楚言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双手抱拳道:“荀先生,楚言有句话,斗胆一提。”
“你说。”
楚言犹豫一会儿,道:“敢问荀先生读过《道德经》否?”
狐长老连忙道:“你这小子真是无礼,荀先生博览群书、屋内藏书堆积成山,他本人更是道宗嫡传,遑论《道德经》了?”
楚言摇摇头:“博览群书,有时或许比不上精于一本。”
狐长老正要开口,荀先生挥手示意狐长老不必开口,接着笑道:“楚言啊,你但说无妨。”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对否?”
“不错。”
楚言正视着荀先生双眼道:“天道,我是没见过;人道,这南逍国,倒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楚言!你疯啦!”狐长老不曾想楚言竟脱口而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语,吓得魂飞天外,连忙上前就要压着楚言叩头赔罪。
荀先生伸手拦住了狐长老,轻声道:“你且说下去。”
楚言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翻身下床,不顾背后伤势,忍着剧烈的疼痛,一下跪倒在地,左手覆在右手之前,无比庄严道:
“上古之战以来,魔族被消灭殆尽,妖族作为战败种族,被流放外域,这本无错。接着,犯人、穷人,都被流放到这外域之地,刻上烙印,成为举国上下嗤之以鼻的卑贱存在。一开始,外域之地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后来,人与妖达成共识,共同开辟外域疆土,打造出一个独立于南逍的世外桃源。结果,南逍帝君又派人来外域征讨赋税,一收便是四倍于平常!军官士兵,更是巧取豪夺作威作福,外域人活不下去时,无人问津;好不容易自给自足之时,却成了南逍之粮仓!我还听说,南逍国内,大批妖族生来就被画上低等的符号,供人奴役、欺侮,甚至于交易贩卖!反倒是那些官员大户、富甲豪绅,不须受三伏之烈、三九之寒,坐拥十倍土地,收着百倍钱财,享着千倍福祉!我南逍国人此等行径,又与当日之魔族何异?就当真不怕饱受欺凌之人与妖,同仇敌忾,掀起反旗么!”
说完,楚言自知必死无疑,眼含热泪,不顾后背重伤,拼命地磕头。“咚咚咚”,九个,一连九个触地响头,再看时,楚言额前鲜血淋漓,混杂着满脸热泪,但那坚毅面容,却未有丝毫动摇。
狐长老已不知如何作答,反观荀先生却没有意料中的大发雷霆,而是缓缓坐在到床沿。
半晌,荀先生才缓缓开口:“你可知这番话,够你死上一百次有余。”
楚言嘿嘿一笑,道:
“若荀先生今日要将我毙于此处,楚言绝无半点怨言;但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出人头地,定要还天下一个人人平等的太平盛世。”
荀先生震撼地看着眼前十四岁的少年,他的身上,似乎有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