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仁旦站在火箭弹阵地观察位,用熊皮帽子捂住耳朵,听着火箭弹连续发射的“噗嗖”声,冷漠地看着对岸的一道道土墙。
萧仁旦忽然看到一个拿刀的敌军,从刚刚第一发校准弹砸塌的土墙后爬了出来。
萧仁旦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敌军想干嘛,一发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就落在敌军身前爆炸了。
萧仁旦眼睁睁看着刚刚爬出来的敌军被炸得四分五裂到处乱飞,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呕!”萧仁旦干呕一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人死去的画面,萧仁旦看过宰羊宰牛,看过杀鸡杀鱼,萧仁旦都不觉得有不适感,但是遇到杀人的时候,萧仁旦的心理防线承受不了了。
萧仁旦转过身“呕!”一声就吐了个天翻地覆。
炮兵领队正在监督炮兵们不断调整角度进行延伸射击,一转身看到了“哇哇”吐得不像样的萧仁旦,于是走到萧仁旦身边扯着嗓子,用盖过火箭弹发射噪音的音量喊道:“泰王殿下!您去休息吧!这里有末将盯着呢!”
萧仁旦摆摆手,掏出手帕擦了下嘴角,把手帕扔到地上,平复了一下扯着嗓子喊道:“不用!我得到的军令是带着你们发射火箭弹!我不能走!”
领队听萧仁旦提到了军令,明白军中军令比皇令还要大,一时也不好再劝说萧仁旦离开这里。
领队想了一下,摘下腰间的水袋来递给萧仁旦:“泰王殿下!这水壶里是淡盐水!末将早上刚灌的!末将还一口都没喝呢!殿下您喝一点压一压!”
萧仁旦接过水袋点点头,挥手示意领队继续盯着炮兵们。
领队抱拳行了一礼,跑回刚刚的位置,继续盯着炮兵们进行延伸射击。
萧仁旦打开水袋猛灌了几口淡盐水,强压下心腹间的不适,整了整衣服又回到了观察位。
。。。
火箭弹的延伸射击很有效果,对岸的那些土墙都被炸成了土坑,土坑被翻起的泥土填成了平地,躲在土墙后的敌军一窝一窝地被炸成了碎块。
萧仁旦咬着牙忍着想吐的欲望,盯着爆炸声四起血肉横飞的战场。
萧仁旦不允许自己再吐出来,大涼是萧家的,萧仁旦是萧家人,想要日后保护好自家的大涼,就得学会面对这些腥风血雨,如果一味地躲避,永远也保护不好大涼的百姓和自己的家人。
炮兵领队趁着火箭弹发射的间隙,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观察位的萧仁旦。
领队见萧仁旦面色苍白、咬着牙关盯着对面残肢断臂乱飞的战场,不禁佩服起萧仁旦来。第一次见真正血雨腥风的战场吐了一下就能硬忍住不再吐,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
一万枚火箭弹一会儿就打出去了五千多枚,硬是把对岸的敌军阵地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犁了两遍,把地下的湿土都翻了出来又炸干之后,萧仁旦才命令炮兵停止了射击。
萧仁旦不让炮兵停不行了,大涼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对岸岸边的浅水处,再炸下去怕是要炸到自己人。
登岸的大涼士兵们踩着焦土行进在河岸上,一个会喘气的敌兵都没遇到。
直到大军稳稳当当的把全部河岸都牢牢占领之后,才有探马回报在前方一百二十里处发现了仓惶逃窜的敌军残部。
“暂且不追击,我们刚在敌国国土上站稳脚跟,稳扎稳打才是万全之策。”李诗明看了半天舆图说到。
“我同意!”程耀京手里拿着一个演习榴弹说到。这个演习榴弹就是昨天程耀京从中军大帐打飞的那个。
“你老拿着那东西干嘛?”尉迟靖?撇撇嘴问程耀京。
“这是个好东西啊,这就是缩小的火箭弹啊。”程耀京拿着演戏榴弹比划道:“火箭弹那么厉害,这玩意也绝对差不了,我老程得把怎么用这东西琢磨透了才行,我这次出征的军功全靠它了。”
“那你昨天还不相信泰王殿下。”尉迟靖?拆台到。
“那是人之常情好吧!就跟我说你是我的儿你能信吗?”程耀京翻了个白眼撅了尉迟靖?一句。
“你个老货!你再说一遍!”尉迟靖?要跳脚骂娘了。
“好了好了!消停点不行吗?”秦远江把快要扭打到一起的程耀京、尉迟靖?两人拉开。
。。。
神机营营帐。
萧仁旦去跟李诗明复了军命之后,喝了点米粥躺在床上烙煎饼睡不着。
白天那个敌军的惨状萧仁旦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来,甚至能数清那个敌军被炸成了几块。
萧仁旦烙着煎饼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萧仁旦不知道自己一意孤行把皮冻炸药和无烟火药这种东西搞出来是对是错。
白天的场景太震撼,硕大的战场在火箭弹轰炸过之后一个活口都没有,用人间地狱来形容今天的战场一点不夸张。
若是按照以前刀对刀、枪拼枪的大法,今天的战场上肯定会有几千号俘虏,这些俘虏可能会被运到大涼当奴隶使唤,但好歹他们能活着。
萧仁旦只是想赶走入侵的寒凌敌军,想让大涼的军队伤亡小一点,少给那些普通士卒背后的家庭带去绝望,让每个上战场的大涼儿郎都能全乎的回家,没想着搞大屠杀。
可是今天的情况超出了萧仁旦的控制,萧仁旦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怀疑困扰住了。
可能诺贝尔当年也是这种感觉。
。。。
大涼大军休整三日之后。
萧仁旦连续三天没睡个好觉,顶着黑眼圈冒着寒风,带着神机营的炮兵们,随着大军往寒凌定左城行军。
定左城是寒凌国离边河最近的一座大城,按照萧仁和的意思,既然要打就把寒凌国直接打废,要一路打到寒凌国都城去,烧了他们的都城杀了他们的皇帝,让他们百年之内再无南侵大涼之力。
“唉,老程,我怎么瞅着泰王这两天一直不对劲啊?”尉迟靖?骑着马走到程耀京身边说到。
“正常正常!我老程第一次杀人上战场也是那个鸟样,不用管他,缓两天就缓过来了。”程耀京嘴里叼着根枯草说到。
“我是怕他影响作战,毕竟火箭弹只有他领着的神机营炮兵才会打。”尉迟靖?沉声道。
“不会影响作战的,放心吧!”程耀京“呸”一声吐了嘴里的枯草:“从泰王那天冒着寒风大雪赶到前线的时候起,我就敢打保票泰王殿下是条汉子!”
“他难受归难受,该打仗的时候他不会含糊的,放心吧!”程耀京解下水袋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把水袋递给尉迟靖?。
尉迟靖?接过来喝了一口,“唔!”尉迟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程耀京。
“嘘!别让李大总管知道了,这是我儿子给我特意买的,上好的醉江南。”程耀京斜着眼看了一眼尉迟靖?,很是得意地说到。
尉迟靖?又猛灌了一口水袋里的酒,把盖子盖好还给程耀京:“晚上驻扎之后我去弄点肉来,咱两找个地方躲着好好喝一顿。”
“行!谁让我老程大方呢!”程耀京接过水袋说到。
“这倒是实话,你这个人平常虽然嘴损,但是绝对够大方。”尉迟靖?笑着说。
程耀京“嘁!”了一声,没搭尉迟靖?的话,自顾自从怀里摸出一根肉干来塞到嘴里,边嚼边哼起了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