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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拳场子

1

外公的声音里充满了沧桑。

我八岁的五月端午那天,爹把我送到牛家,要正式拜师了。

我不知道爹为啥叫我在端午日拜师。按武行的规矩,五月是个奇怪的月份,叫五毒月。据说,这个月大凶,有许多忌讳,其中有九天,是最凶的: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当然是指阴历,那时节,人们还不知道阴历呢。这九天里,是不能同房的。据说,要是同房,阳精会漏掉,要是修道者漏了阳精,一辈子如何修,也不能成道了。所以,一般懂规矩的练武人,会把儿媳妇打发回到娘家,不叫她跟儿子同房。

爹告诉我,入伏后的一个月里,是冬病夏治的最好时机,不能吃寒凉食物,不吃一切冰冷的食品。因为吃生冷饮食,会使寒气入骨,难以排出,要想使体内的寒气排出,每晚要热水泡脚,按摩经络,尽量按时睡觉,不熬夜。据说,在那短短三十天里,要坚持在伏天喝热水,才能把体内深入骨髓的寒气逼出来。

爹还说,让我在五月端午拜师,就是想让那天的火性驱走我生命里的阴性和湿性。

你说,我后来的长寿,是不是跟这有关?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种伏天喝热饮泡脚的习惯,我坚持了一生。瞧,我在八九十岁时,那小鸡,还在早五更上翘。呵呵,你也别笑我丑,我还有很多秘诀,比这还丑呢。来,我教你:一提一兜,左右换手;九九之数,真阳不走。吕祖说,说着丑,行着妙,倒真的管用。

那年,我八岁。我清楚地记得,那年的天很晴。我一点也看不出那天有啥毒。我很兴奋,那样子,就像你上学时那样。记得,你上学那天也很兴奋,一个晚上睡不着。我也一样。

牛家的拳场子设在海藏寺后面的村子里,离牛家的小店不远。这是牛拐爷的家。牛拐爷的院子很大,为了遮阳,他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在院子外面,他平了一个拳场子,很大,可容三五十人使器械练武。这个拳场子是露天的,为防人围观,牛拐爷带弟子打了院墙,是用夯筑土的那种墙。那天,爹也来帮忙了,大伙儿嘿哟嘿哟,喊着号子,提夯的提夯,上土的上土,打上一层,牛拐爷就往土里放些芨芨草。据说,铺了芨芨的墙会结实很多,一般不会裂缝,但后来,墙上还是有了缝,不过不大,只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缝,从外面看,也看不清里面的动静。这就好。

打庄子是庄户人的大事,那天,哥老会的一些弟兄也来帮忙。我印象最深的,是于成林就是头发上拴了绳子跑成一条线的那人。他喜欢笑,爱说带点儿荤味的笑话。那天,发生了一件怪事,就是墙打到半人高时,西北角的墙老是塌,老是塌,土里浇米汤,多放芨芨草,还使了别的法儿,都不顶用。狄半仙说,下面肯定有太岁。太岁头上,是动不得土的。于成林说,屁个太岁,便是真有太岁,也叫老子一泡尿浇死了。说完,他真的在那儿撒了一泡尿,然后,掐个诀,念一段黑虎灵官咒:天洞洞,地洞洞,黑人黑马黑将军,黑虎灵官下天宫……说来也怪,他念后再打墙时,墙就不倒了,但那于成林,也就得罪了太岁。后来,打巡警后,他第一个被砍了脑袋。你说,这号事儿,不会是巧合吧?

娃子,记住,好多事,你可以不信,但一定要有敬畏,尤其要敬畏那些你不一定信的东西。你可以不信,但不要糟蹋人家。这是我百十年来的经验。那般年,我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每次亵渎神灵,总是会遇到一些或大或小的怪事,后来,我就不亵渎任何神灵了,无论是土的、洋的、古的、今的、男的、女的、俊的、丑的、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我都是一个敬字。这个敬字,后来也成了大悲门的一个要诀,它要求,即使你跟对手较量时,也要敬字当头,不可轻慢。

2

我拜师的时候,庄墙已打好了。跟我拜师的,还有几个人。记得那天,爹割了五斤猪肉,还有很多粉条,还买了几十个油糕……你还记得油糕不,小时候,你一到炸油糕的摊子前,就不走了,就哭着叫我给你买。别说你,我也喜欢吃那玩意儿,面里包一些红糖,炸出来,一咬,嘿,香到骨髓里去了。后来人炸的油糕,就没以前好吃了,啥原因?是人的吃食多了,还是地沟油的原因?不好说,也就不说了。

那天的天很晴,云一疙瘩一疙瘩地跑,忽而像马,忽而像牛,忽而像猪,忽而像龙。我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想学轻功,想象孙悟空那样在天上飞,就看到云了。爹让我拜师,说,你不是想学轻功吗?你牛家干爹的轻功就很好。我说,你骗人,他人都拐了,还轻啥?爹说,人拐了,功夫没拐,有状元徒弟,没有状元师父,人家的轻功,在心里,你想学,人家掏出来就是了。于是,我就想,我也不想天上飞了,我要是一蹦子跳这棚子上也行。

那天的玲玲姐也很漂亮,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娃,我常想,我长大了,要是能娶玲玲姐这么个媳妇多好。我想,对于娃儿来说,这也许是最高的评价了。玲玲姐笑起来很水,她一笑,就满院子水声了,谁都爱听。

按牛拐爷的说法,只有磕了头的,才是他真正的徒弟,一般跟他学的,只是他的学生。无论是交钱的,还是会里的弟兄,只要没磕头的,都不是他的徒弟。

我是他磕了头的徒弟。

那天,牛拐爷摆了香案,立了牛家师祖们的神位:牛氏门中五代宗亲——牛家鞭杆和拳传了五代,点了清油灯,上了香,还化了黄表纸。收徒弟是大事,是不能儿戏的。早年,徒弟跟儿女是一样的。像那个方孝孺,永乐皇帝灭他的十族时,就把他弟子也杀了;又像《西游记》中的那个菩提祖师,为啥不叫孙猴子提他的名字呢,因为他怕猴子拖累他;又像那《封神演义》中的诸多神仙,都是先由徒弟们惹祸,后来狗拉羊肠子,把师父也扯进来了;又像那南少林,收了一个不肖之徒,就把南少林寺也拖进去了,后来的火烧少林寺,还不是跟收徒不慎有关。明白不?收徒是大事,收对了,光耀师门;收错了,辱没师门。过去,没个三五年的观察,是不能接受人的磕头的。明白不?哪像你们现在,嘴一张,就师父师父的。师父是啥?是父呀。像那子贡,孔子死了,守孝六年呢。你们哪个能做得到?

师父上香之后,我要进拜师帖,这是爹请人写的,内容大致如下:

兹有拜师人畅高林,出生于光绪二十五年(己亥年,庚午月,辛亥日,癸巳时),本人自愿拜牛富贵为师,习其所传牛氏八门拳艺,本人发愿:遵从师父教诲,恪守门规,不欺师灭祖,不有辱师门,不欺负良善,不恃强为盗,恳请师父俯允所请。

师父:牛富贵

弟子:畅高林

见证人:于成林

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丙午月乙未日)

磕头后,我给师父敬上爹包好的两块银圆,师父给了我常用的一个黄老刺鞭杆。这是一种沙生植物,非常硬,非常光滑,我很喜欢,用了几十年。后来,它成了大悲门的一个信物,要是外地有活动,我有事不能亲自去的话,就叫人带了这鞭杆去,跟人去一样的……呵呵,这有点像尚方宝剑了。

那次拜师,师父也向哥老会下了请帖,这是礼节。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情,你请不请是你的礼行。哥老会派了于成林大爷送来贺礼,师父请他当了我的见证人。

以前,牛拐爷收徒时,只是向祖师爷们上香磕头,给师父磕头,师徒互赠礼物,很简单。这一次,爹问了凉州城里的把式行家,请人正式写了拜师帖,这样,既尊重师门,也有了合法凭据。后来的几十年里,我一直留着这个拜师帖,他成为我是牛家拳传人最合法的证据。后来,我又学习了盘破门、兰州八门、少林拳、武当拳、大悲掌、太极拳,拜师时,我也是依葫芦画瓢,进正式拜师帖。正是有了这么多传承,大悲门才不是无根之木。

五十岁那年,我已经有了很多拜师帖。需要强调的是,我的每一次拜师,都是师父亲自写信推荐的,不是我自个儿乱拜的。在把式行里,要是师父不同意,你跟别人乱学拳,属于背叛师门。当然,到了后来,也有一些拳师,我们是换拳,我教他,他教我,互通有无,这样,就用不着拜师帖了。

正是在那次拜师仪式上,师父告诉了我一些武德内容。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刚从哥老会里学到的“十款”“十要”等。师父现蒸热卖了,真是有趣。

3

磕头之后,齐飞卿跟陆富基来了。他们说是顺路办事,来看看牛门的武艺。齐飞卿个子高,红脸膛,也许是晒红的,也许是天生的红,他是凉州人说的那种红脸汉子,话大——就是说,说话豪爽,有一种没遮没挡的感觉。陆富基是个柱顶石汉子。你知道啥是柱顶石吗?就是凉州的出栏房子下的顶房屋柱子的那种石头,矮而壮。他的话不多,显得很憨厚。

喝了几口茶,齐飞卿就谈起他们刚刚参加的一场比武。飞卿边说边笑,好个开心。他说,巡警局从外地请了一名教官,此人出言不逊,说凉州武林没有他的对手,齐飞卿就叫陆富基挑战,约定今天到巡警局比武,齐飞卿当见证人。于成林问比武结果。飞卿说,打跑了,那草包,牛吹得大得很,武艺干脆不行,才十几个回合就趴下了,巡警局不要了,叫他回去了。

牛拐爷说,你也管这号闲事?

飞卿说,啥闲事?这是闲事吗?你不知道,那班巡警好生可恶,征税捐时,疯狗一样。你是巡警,是管治安的。那征税,关你屁事?

牛拐爷说,吃人家的饭,就得受人家的管。

离吃午饭还有些时间,飞卿叫牛门弟子们露两手。他说,我不看花拳绣腿,要看你们的拿手好戏。

牛拐爷笑道,都是三脚猫功夫,哪有啥好戏。就对大儿子说,牛开山,你先来吧,春秋大刀。

牛开山笑一笑,去那武器架子上取下一把大刀,就是关爷使的那种,青龙偃月,铁杆钢刀,很重,有三十六斤重,能使动它的人,不多。那春秋大刀,据说是关公传下来的,大开大合,适合马上作战。牛开山从三洗刀起式,一路路使了来:鹞子翻身,灵猫扑鼠,时迁盗宝,龙虎争霸,夜走麦城,白猿献刀……把那三十六斤的大刀使得虎虎生风。

飞卿笑道,好刀法!牛开山,开山开山,名不虚传。你多大了?

十八。牛开山收式之后,只微微有些脸红。

好年岁。能把这么重的刀使出风声来,没几百斤力气不成。飞卿笑道。

牛拐爷说,他小小儿就爱大刀,说是一抡,就能砍倒一大片人。

飞卿笑道,杀那么多人干啥?其实,战场上最实用的,还是枪。枪是百兵之贼,只要有个小空档,一下就钻进去了。

牛拐爷笑道,是的是的。不过,枪不是牛家的长处。

飞卿说,听说那山家,爱使枪。山生风给团丁们教的,就是山家枪。

一提山家,牛拐爷脸色就变了。他说,正是因为山家练枪,牛家就不练了。我专教单刀破枪。牛占山,你来几趟单刀。

牛占山用的单刀,不是大刀,而是马刀,是骑兵专用的那种,刃比一般单刀窄,形状像柳叶儿。这刀是牛家绝活,不外传,所以,凉州人知道得不多,它跟鞭杆不一样,鞭杆是一般玩意儿,方便实用,一般性防身可以,但上战场杀敌,不及刀枪。

飞卿说,刀很好,容易上功,只要用功,好好练一年,就很可观了。人说年刀月棍一辈子枪,有道理的。开始吧。

牛占山虽只有十四岁,但身架骨显得比岁龄大,也很壮实。他说,我使一趟花刀吧。话未落,如临大敌。

牛占山使起那刀,很是娴熟,他缠头裹脑,翻转必扫,撩挂必刺,托架摸挑,勇猛快速,气势逼人,刚劲有力,像猛虎下山。

好刀法!飞卿说,这梅花刀,我以前也看过,高手也多,但十来岁的娃儿,能使成这样,还没见过。

牛拐爷说,二儿子爱马刀,我说也好,马刀虽没大刀好看,但非常实用,比大刀轻便很多。清家的骑兵,就用这刀,讲究速度,用梅花刀破山家大枪,非常管用。

飞卿呵呵笑了,这要看练的人了。

牛拐爷笑道,也倒是,器械是死的,人是活的。

飞卿问,你的箭法,哪个儿子学?

都学过,但三儿子最爱。只是,他的力不全,箭射不了太远,才三十步。

飞卿笑道,不错了,不错了,练武不能太急。这就像种树一样,树长大,是需要时间的。来,表演一下你的箭。他对牛踏山招招手。

牛踏山年岁最小,才十二岁,但也最顽皮,他一点儿也不害羞,有点嬉皮笑脸。他取过父亲给他特制的弓箭。牛开山已将箭靶放在三十步开外。牛踏山拉弓放箭,玩似的,一连射出十箭,箭箭直中靶心。

飞卿笑,不错不错,好好练,等长大了,你会成一等射手。这是最实用的。你想,人家在三十步外,刚要动作,你就一箭射死他了。以前,蒙古人靠的,就是这,一下子就扫荡了大半个地球。不过,人家的弓硬,能射到一百五十步外。人家先是放箭,箭像雨落,你大半人就没了,活的人胆也破了。人家接着冲锋,到二三十步的时候,投出标枪,再杀死一批。再到跟前,用丈二长枪猛刺一阵,再近了,才用短刀。而我们的宋军,虽也有箭、有刀,跟人家没法比呀。

他问牛拐爷,你的弟子中,会射箭的有几个?

牛拐爷说,没几个。大家倒是常拉弓,作为一种练力法,真正能射箭的,不多。一是一般人家没场地,二是大家都干别的营生糊口,每天的那些基本功啥的,就得花好些时间,再练些自家上手的器械,一天就干不了活了。

飞卿说,这倒是,老祖宗说,穷文富武,有道理。这练武,也像修行一样,得专门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肯定不行的。

接下来,师兄弟们也各自玩了几趟,但大多很一般。飞卿叹口气,却又说,不错了不错了。这年月,能练武,已经不错了。自打有了火枪,好些人不练了。练得多好,人家一扣扳机,还不是完蛋。

牛拐爷说,也倒是。不过,练武的目的,又不仅仅是打人。你瞧,这世上,练过武和不练武的,气质不一样。

4

牛妈端上了午饭,主食是猪肉炖粉条,还有卤肉、野兔肉及店里常备的家常菜。拜师是大事,牛家小店就关门了,牛妈使出了看家本领。

牛妈的嗓门大,说,今天放开肚子,不要作假,吃不好了吃饱。师娘手笨,使出浑身本事,也是个半吊子货,大伙儿可别嫌弃。

飞卿说,瞧你说的。不说别的,只你做的牛家卤肉,一提,我就淌涎水呢。

陆富基说,还有你的爆炒野兔。

于成林说,还有猪肉炖粉条,一闻,肚里的馋虫全顺嗓子眼里爬出来了。

大家呵呵大笑。牛妈的笑声很大,她的嗓门有点像男人的,一笑,咯咯咯咯,像刚生过蛋的母鸡。

边吃,大家边聊一些事。牛踏山叫陆富基喧喧今天早上比武的事。陆富基只是笑。齐飞卿忍俊不禁,把口中兔肉喷了一地。

那孙蛋。飞卿说,趴下的那个样子,太像蛤蟆了。一个男人,挨几下,能那样吗?

讲讲过程?飞卿爷。牛踏山说。

飞卿边吃,边笑,边讲:开始,两人说好只是走拳,点到为止,可那人口气大,一定要立生死文书,要下死手,打死白打死,我知道他在唬人,说立就立。我说,要是陆兄弟残了,我养活;要是死了,我发丧,就签了。但我告诉陆老弟,这生死状,签归签,但别下死手,一来,人家也有妻子儿女,也来讨口饭吃,不容易;二来,毕竟在人家巡警局,人命关天,要是人家找事,也麻烦。两人就开始动手。那人很凶,一上来,就下死手,又是黑虎掏心,又是双峰贯耳,陆兄弟有些不习惯,挨了一下。这不挨还好,一挨,陆兄弟反而心中有底了。因为,那家伙的力气不大,招式虽好看,但力道不够。在酒囊饭袋的巡警面前,你耀个武,你扬个威,还行。人家陆兄弟,可是练过铁布衫的。陆兄弟就索性放开中门,让他打了几下,看起来很凶,但在陆兄弟看来,就像苍蝇弹弦子,嘣嘣嘣的,虽有个声音,但没啥力道。于是,那小子就使坏心了,来了个鹦哥盗桃,想揪陆兄弟的下身。呵呵,你想,那地方,是你随便摸的吗?陆兄弟一收膝,抱了对方的脖子,一提膝盖,哎呀,就是个满堂彩呀,那小子的鼻血就咕咚咕咚冒了。他妈妈老子地大叫,躺在地上,像癞蛤蟆那样伸了腿叫。

陆富基扔下兔子腿骨,笑道,你也别把人家说那么不堪,好像我打的,是个炒面捏的拐棍,中看不中用。其实,人家的功夫也不错,不说别的,只那凤凰三点头,就直溜溜击中我胸膛,要是别人,早趴下了。

飞卿说,也倒是,不过,那小子真不禁打,用得着像娘儿们那样叫吗?

牛拐爷笑道,啥时候,你叫陆老爷那样拉颈打膝一下,你再说。你想,他的那一提膝,连牛肋条也能撞断,撞到人家鼻梁上,人家想不叫,也由不了自己。

飞卿说,有道理,我站着说话腰不疼。他那鼻梁骨,肯定是断了。

牛拐爷说,这人也可怜,嘴长惹是非,一夸海口,饭碗没了。弄不好,还破相了。

飞卿说,其实,我们找他,也不是专门针对他,我们想给巡警一个下马威,叫他们别太张狂。

牛踏山笑道,过瘾过瘾。啥时候,陆爷把那一招教我?

陆富基说,那很简单,拉对方脖子下压,用力提膝撞对方鼻梁和胸膛。

牛踏山说,这招我会的。

牛拐爷斥道,你会个屁。啥招式,都是说着容易,用着难。人家也是活的,能待着让你使招?

飞卿说,运用之妙,存乎于心。虽是一招,到不了自然而然的地步,也使不出妙来。

牛踏山说,也倒是。我就这样,自己打拳时,觉得出神入化,一跟人交手,就把所有的招忘了。每次,都是打过架了,招式才出来。

你能化个屁。牛拐爷尖笑两声说,所谓化,就是变成自己的本能。这需要长期的练,你练呀练呀,练到像呼吸那样自然而然时,才能用上。很多高手,都这样。人家的功夫,都成本能了,就像老鼠天生会打洞一样。

5

吃过饭,我们自个儿在院里,摆龙门阵聊天。齐飞卿、陆富基、于成林和牛拐爷进了里屋,去商量大事了。我帮牛妈收拾碗筷,这是爹专门安顿的。爹说,你手要勤快些,别腰来腿不来,跌倒起不来。你不是人家的爷爷,你不要等着叫人家侍候。你要有点眼色,看到师父干啥活,能帮上手的,你要帮,别当木头。能帮上牛妈的,也要帮。

我把这个习惯保持了很多年。在干爹干妈眼中,我跟儿子一样。后来,他们把牛家所有的功夫传给了我。

收拾完碗筷,路过堂屋,我听到了飞卿的声音:这事情,越早越好,打他个冷不防。要是叫他们觉察了,人家先下手为强,事情就不好办了。

牛拐爷说,大家都学会了几招鞭杆,对付空手人时,也够了,可要是真刀真枪地干,肯定吃亏。

陆富基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抵不住人多,只要发动起几千人,一窝蜂拥了去,一顿乱棍,也能抵个事。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造反,我们是抗税抗捐,只要他们答应减免税捐,目的也就达到了。

齐飞卿道,陆兄弟也太天真了,造反不造反,还不是人家说了算。人家要砍你脑壳,还需要理由吗?

陆富基说,我只是路不平想铲而已,我不想当官,也不想发财,我是只反贪官,不反朝廷。

齐飞卿说,在凉州人眼里,贪官就是朝廷,是很难分开的。

牛拐爷说,二位也不必争了,这种事,也有成的,也有败的。这些年,好些地方也有抗税的,也有抗成功免了税的,也有叫砍了脑袋的。这些年,清家也像惊了枪的兔子,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用重刑,动不动就成批地杀。

齐飞卿说,我怕的是,陆兄弟还对清家抱有幻想,还是要认清他们的面目,要是把毒蛇当蝇子对待,是很危险的。

这些话,我似懂非懂,但我的心怦怦直跳。虽然我只有八岁,但我似乎明白了他们说的事。

牛妈看到我在偷听,过来,揪揪我耳朵,悄悄说,大人说话时,娃儿不要听。听到啥,也不要乱说,明白不?

我点点头。

出了门,到院里,师兄们也在议论,他们谈山家的山生风当了团防教头的事。郭从风说,听说山家也要开拳场子教拳了。牛踏山唾星乱迸,说他要敢开,我就敢踢。牛占山说,你踢拳场子?再吃几年干饭吧。虽然我也看不上山家,但他家的八门拳,我觉得也不是吃舍饭的。

牛开山慢悠悠说,就算山生风真有功夫,他要是当团防教头,也不对。你想,那些团丁,对待百姓,可真是蝎虎子,要多坏有多坏。

这倒是的。郭从风说。

玲玲过来了,静静地听一阵,偷偷对我说,你问问,那个董利文做啥哩。我说,你为啥不问?玲玲红了脸,揪我一下,悄悄说,你问了,我给你个烧山芋吃。

真的?我就问郭从风,你知道董利文干啥哩?

你知道董利文?郭从风吃惊地问。

咋不知道?我说,他在我干爹家吃过饭的。他教拳吗?

郭从风说,不知道。反正他东乡、南乡、西乡、北乡都走。他到哪里,哪里的人就乱嚷嚷的,好些年轻人都想当他的弟子。

玲玲问,他教不?

他还没正式收弟子呢。但碰上喜欢的了,也点拨一下棍、拳、大刀啥的,但不叫磕头。

教剑不?玲玲问。他要是教剑,我就去学。

听说也教。郭从风说。

牛踏山说,姐,你别羞先人了。爹开拳场子,你跟别人去学剑?

玲玲说,艺多不压身,多学一套剑,有啥不好?

6

我拜师后,师父先教我练基本功,我的软功一直很好。爹打小时候,就逼着我练软功,我的胯就没合上过。所以,省下了踢腿、开胯的时间。

师父教我的基本功是站桩——马步,两手平伸,手腕顺时针转,观想将力气灌进两臂。动作很简单,几下简单,几十下简单,要是做几百下,就不简单了。两腿疼,发胀,胳膊也像灌了铅,汗会雨一样落下。

师父说,这站桩,虽然简单,却非常重要,练好了,脚就有了根,身子也会生出大力。

我问师父,你啥时教我乱劈柴鞭杆?

师父说,学招式简单,脑子灵的,几天就能学一趟。但要想练武成就,得打好基础。

啥是基础?

站桩。真正的功是站桩。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明白不?你不站桩,是练不出整劲的。

啥是整劲?

我举个例子吧。你爹没学多少招式,除了站桩,只练那烧火捶,可没人能挡住他那一捶。为啥?因为他练出了整劲,他那一捶,看似一捶,又不仅仅是一捶。那一捶,是人捶,也是天捶,也是地捶。其实,你不用跟我学太多招式,只跟你爹学那一招,等学成了,这辈子就够用了。不过,老子就是老子,不是师父,老子总是心疼儿子,儿子也不一定全听老子的话。好些高手,都跟别的高手换儿子教呢,就是这个道理。

他的这些话,我虽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因为,我见过好些人跟爹过招,爹一出烧火捶,那些人就崩飞了。

那我就听师父的话,练吧。只是,那练法太枯燥了,练一阵,我就偷偷看师兄们练拳。

我拜师半个月后,听说山家也开了拳场子,起名为山家武馆,也开始教拳。牛占山气疯了,说这山家,历来这样,老跟牛家唱对台戏,好几辈子了。但牛开山说,谁都得吃饭,这天底下,你做了营生,不能不让别人做。

牛家和山家属于一个保,但属于两个甲。

你可能不知道保甲吧?我告诉你,清家从乾隆年间开始,就用保甲法,以十户人家为一牌,归一个牌长管。十牌为一甲,归一个甲长管。这甲长,三年一换。十个甲合为一个保,归一个保长管。这保长,一年换一次。这样,就把天下百姓,全拢入保甲制了。

你知道那保甲长为啥换得勤吗?因为清家怕当保甲长的时间一长,也会形成一股势力,要是做大了,会生事的。所以,那保长呀、甲长呀,是轮流当的。

那般年,每家每户的门上,都挂着牌子,写本户人的姓名性别啥的,叫门牌;每十家有一个牌长,牌长家门上挂的牌子叫十家牌,写的是牌长管理的十户人家成员、姓名、性别。那保长甲长牌长的主要工作,就是防奸情、防盗贼、防火灾、报警等。要是谁家来客人,先得报牌长知道,牌长要是发现有通匪者、有会党啥的,要及时上报甲长,甲长报乡公所、区公所。要是哪一牌不报,出了事,十家人都要受牵连。

那般年,保甲法遍及各府各州各县,织成了铁板一块的统治网,非常严密。百姓有啥大小事情,上头马上就知道了。

那山家,就是另一甲的甲长。他们山家人多,你当了,我再当。所以,县里虽规定甲长要换,但换来换去,权还在山家人手里。

牛家也当过两任甲长,但牛家不想揽权,外姓人当甲长的也多,但因为牛拐爷当过捕头,武艺又好,又开店,多个朋友多条路,上上下下都认识人,牛家便是不当甲长,遇到大事小事,当任甲长都要跟牛家商量。

听说,山家武馆开馆授徒,得到了县里支持,其后台,是团防把总刘佐铭,人称刘胡子。他要求团丁,除正常训练外,要到山家武馆里把玩武艺,尤其他的那些马队,武艺都很好。周边各县,每县有团丁二百人,但武威县比别的县多,有一千人。这一千人,清家不发饷,全靠四乡六区的百姓养活。为了收到税捐,团丁们格外卖力,因为他们的吃饭银子,就是从百姓碗里抢的。他们不卖力,谁卖力?

听说,山家武馆开业那天,非常热闹,县里的许多头面人物都来了,像梅县爷、团防把总刘胡子、警务把总王子清,永区的乡绅李特生、王子禄,还有很多捧人气的团丁和巡警,只那气势,就把牛家的拳场子压下去了。

我说的这个李特生,后来很有名,因为他跟齐飞卿连在一起。很多人问我,这李特生,是个什么官?我告诉他们,不是官,是乡绅。人问乡绅是什么?乡绅就是大户人家。那般年,清家的官到县里是最后一级,那么,从县里到百姓家这一段如何统治?我告诉你,用三种方式统治,一种是保甲制,有一点官方味道,因为保甲要乡里备案的。一种便是乡绅,乡绅是当地有势力的大户人家,有些是卸任官员,有些是考上功名还没补实缺当官的人,他们既有文化,又有财势,又认识官场的人,这些人,就是乡绅。乡绅的势力很大,比保甲长还大,因为保甲长每年轮换,乡绅不是。可以说,乡绅想叫谁当保甲长,谁就能当上。有时候,哪个县官要想当得稳,也得和乡绅搞好关系,不然,人家使个坏心眼,你很难做成事的。明白不?这李特生,就是个乡绅,看上去,也不是青面獠牙,有一种儒雅之气。他的功夫很好,做事干脆利落。

王子禄是永昌的乡绅,当过一任保长。他和李特生两人,代表了凉州城北乡的缙绅势力。

清家的第三种统治方式,就是家族。清家认可家族势力,甚至鼓励家族管理。有些家族的家规,官府是认可的。每个家族都有族长,像山家,像牛家,族长的权力很大。

你想,官府和乡绅们都来参加山家武馆的开业,可见阵势有多大。说穿了,那山家武馆,有大背景。我甚至怀疑,这也是县爷梅树楠采取的一种措施,有点像后来的以夷治夷。你哥老会不是开拳场子吗?我也叫人开,以场子对场子,你有高手,我也有高手,你培养人,我也培养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

除了人气,山家武馆也非常气派,虽大多是露天,但面积很大,用红土掺沙子,再浇以糯米米汤,用石磙子碾轧而成,非常平整,也不怕雨。拳场子边上,摆了一长溜的兵器架,只那十八般兵器,就摆了六套,看上去,十分威风。每到晚上,就会点上松明火把,把式们就在拳场子里练武,嘿哈之声,传向远方。

一听那嘿哈声,牛拐爷就黑了脸。但没治,民不跟官斗,草民百姓再牛气,没官家背景,也很难成大气候。山家癞蛤蟆接了雷的气,吼一声,就会有冷子疙瘩从天上落下来。

我知道,单凭牛家,在气势上,是压不过山家的,人家毕竟有官家背景。

不几日,山家又出了新招,他们在山家武馆里设了一个擂台,要请凉州府内外、各州各县、南来北往的拳师们打擂。牛拐爷说,看来,山家开拳场子,不是为了挣钱,他们的来头很大。

山家贴出打擂布告的第二天,凉州街头出现了五个和尚,那一溜光头很是惹眼。他们举着牌子,上写“天下功夫出少林”“打败一人,赏两千大洋”等字样,身后还跟了一群帮手。和尚们在凉州城里四处转悠,走街串巷,敲锣打鼓,不几日,全凉州都知道了这事。但因为不明底细,也没人敢应战。这些人招摇几天,就去了海藏,看热闹的人跟了去,才知道他们是山家请来的擂主。每日里,和尚们就在山家武馆,一边表演功夫,一边等打擂的人。

因了这些和尚的鼓噪,全凉州很快知道了山家武馆,也知道山家武馆不仅收徒教拳,也是一个平台,想走拳的,想设拳场子的,想打擂的,都可以在那儿进行。

这一招,让山家扬名凉州,也多了一种跟传统不一样的开拳场子的路子。

看来,山家想统领凉州武林呀……不,不仅仅是凉州武林呀。瞧,他连少林武僧都请来了。听说,这些少林和尚设摊卖艺,山家是不收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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