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码头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轮船汽笛呜呜响起。
陆夫人穿着黑色金边旗袍,用西洋发油将头发打理得油光可鉴,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身边的陆老爷长袍马褂,胸前戴着一支怀表,手拿文明棍。
“这船怎么还没到呀,不是说今天中午就会到的嘛,这都晚了半个时辰了,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陆老爷心中也是一团火,“老婆子,就你话多。”
“我这不也是担心女儿。哼,说起来还不是怪有的人背着我把女儿送走。”
“阿娘别急,快了快了,子慎说这船就是这样子,不准点。”一边的二媳妇孙冉说到,子慎是二少爷陆珩的字。
“祖父,祖母,浮萍打电话去问过了,船在中途多停留了些时间,这会儿就要到了,你们别急。”
说话的少女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老式袄裙,黑色的长发又浓又密,发尾翘起,用半旧珍珠发卡挽起一半,舒适的披散在肩。额前留了一排整齐的前刘海儿,眼睛不大不小胜在灵动,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亮晶晶的,格外撩人,笔挺的鼻梁,鼻头小巧玲珑,樱桃嘴,巴掌脸,雪白肌。
身段窈窕娉婷,楚楚动人。
这人便是阿苔。
阿苔的养母陆芸英听见阿苔的话,也安抚二老,“阿苔说的是,阿爹阿娘你们别急,再等等。”
几天前陆莞英打电话说就要回国了,游轮应该是今天中午到达。
二老中午吃完饭就急匆匆地往码头走,轮船晚点,二老心中都着急,就怕孩子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嘟——”轮船汽笛的声音再次响起,陆家一行人把目光落到靠岸的游轮上。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什穿蓝色小洋裙,头戴白色小呢帽的女人拧着一个黑色皮箱快步走过来。
陆莞英老早就看见了岸上的陆家人,几年没见,心里记挂得很,远远的就叫了一声:“阿娘!”
陆夫人听见女儿的声音,悬着的心总算是落踏实了。
走近了,陆莞英一一跟陆家众人问好:“爹,大姐,二嫂,阿苔,好久不见。”
三年不见,陆莞英的改变不小,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子新式女性成熟自信的优雅。
孙冉笑了笑,“莞英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大小姐陆芸英也点了点头,“人也生动活泼了许多。”这也倒是实话,以前的陆莞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淡定疏离的神情,不苟言笑,一板一眼得紧,眼下到多了几分生气。
陆老爷缓过神来,“怎么去了一趟国外,到成了个西洋小姐了。”
众人笑了笑,小厮接过陆莞英手上的行李,护着各位大家的往回走。
“回来了就好,可是担心死我这个做娘的,这船怎么就晚点了呢。”陆夫人牵着女儿的手。
“没什么,出了点小故障,就停在码头休整休整。”
“没事儿就好,老婆子管这么多干嘛。”
陆老爷回头看了一眼老妇人,说道。
“爹,阿娘,待会儿莞英跟你们坐同一辆车,我跟大姐还有阿苔走后面。”陆夫人正要反驳,前头的孙冉开口说道。
陆老爷点了点头,杵着文明棍慢悠悠地跟上去。
阿苔走在一行人的最后,提着裙摆,不紧不慢,姿态得体大方。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男人突然冲了过来,阿苔连躲都来不及躲,直接被人撞到了一边,扭到了脚腕,整个人栽倒在地。脚踝处疼得厉害,阿苔挣扎着想要起身。
同一时间,“砰——”的一声枪声响起,方才撞阿苔的男人在离阿苔不远的地方直直地到了下来,怒目圆睁,死不瞑目,血溅了一地,阿苔的裙子上也沾了不少。
子弹直接射中了男人的眉心,一枪爆头。
码头的人听见枪声,四处逃窜。
“啊!”阿苔轻呼一声。
陆芸英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阿苔,伸手挡住阿苔的眼睛,“别看,丫头,乖,别怕,阿娘在呢。”
枪声,叫声,脚步声,阿苔的耳旁一直嗡嗡嗡地响,四肢无力,浑身瘫软。
阿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家的,那个男人躺在地上死不瞑目,一双眼睛死死地瞪住阿苔,
阿苔看见开枪的人了,那人穿了一件呢子大衣,黑色的费多拉帽,帽檐压的很低,看不清楚脸,只能看见那人的下颚和勾着冷笑的嘴。那人抬头看了阿苔一眼,只见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深不见底,就像是一滩死水,平白叫人从脚底腾升一股寒意。
那人嘴角挂着冷笑,没有多余的表情,手指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而后便消失在了人海中,阿苔知道,那是警告,也像是一种挑衅。
陆芸英手边放着医药箱,把阿苔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揉了揉,“阿苔,忍着点。”陆芸英突然用力一扳,疼得阿苔倒吸一口凉气,眼角都带泪。
傍晚的时候,陆苓英回来了,急匆匆地上了二楼,“阿苔!阿苔!”
“阿苔才平静下来,咋咋呼呼的干嘛呢。”陆老夫人小声训斥到。
“听说码头有人遇袭,阿苔受惊不小,怎么回事?”陆苓英小声问道。
这些年,陆苓英和阿苔最为亲近。
阿苔缓过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姨,我没事儿了。”
陆苓英抹了抹阿苔的头,看见小姑娘一张发白的小脸,心都快碎了。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过了一会儿,阿苔突然说道:“其实,我看见凶手了。”
这话一说出口,在座的人都心下一紧
“阿苔,你看清那个人的脸了吗?”陆莞英问。
众人都紧张地看着阿苔。
“太远了,看不清。”阿苔回道。
陆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在码头上就明目张胆地杀人,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看不清更好。
“丫头,上楼睡个觉,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有了。”孙冉说到。
“就是,阿苔,听你舅妈的,上楼好好睡个觉,别再想了,越想越糟心。”陆夫人抱怨道,“如今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安生了,都敢公然开枪杀人了。”
阿苔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没有做声。
“阿苔,不用想那么多,人也不是你杀的,看不清楚脸也不是你的错。”陆苓英把阿苔从沙发上抱起来,“走,小姨带你上楼睡觉。”
“苓英,这几天阿苔就睡你屋,你帮我照顾一下她,她洗澡要是不方便你看着点。”陆芸英嘱咐道。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