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说什么之前，凌波总是能嗅出端倪。她从没后悔过，那时侯元昊给了她那么多的选择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凌波。
第一眼就是对的。
她抬头看向凌波，低声笑道，“倒真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
“小姐有什么便说吧，这样倒让我们两人有些害怕。”凌波随即不安地答道，“是不是因为赫连锦的事，皇上迁怒于小姐了？”
“倒不是，皇上并没有责罚于我。不过他若是对我太好，该罚的不罚，宫中大臣也会为难他，所以他想了个办法，他要封我做郡主，陪在如国夫人身边。”
“陪在如国夫人身边？”凌波又立刻明白了云真的意思，忍不住激动地站了起来，“那岂不是要将小姐囚禁在宫中？”
“封做郡主不是好事吗……”雪娘迷茫地来回看了她们两人一眼，隔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顿时愣住了，“皇上这样做，是要将小姐作为要挟赫连锦的人质吗？”
云真没回答雪娘的问题，只是低头苦笑道，“其实进宫对于我来说，跟以前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每天去御膳房还能近一些，我又不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话虽如此，可皇上难道不知道小姐早就不跟赫连锦住一起了吗？赫连锦造反，小姐对于他的计划一无所知，本是无辜的，为何要囚禁小姐？凭什么？”雪娘一时之间又急又气，“小姐嫁错了人，难道是小姐的过错吗？”
云真暗暗叹了口气，抓住雪娘的手安抚道，“皇上心里明白，能体谅我，那些大臣却不能，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说不定过些时日就放我出宫了。”
“那也只是说不定而已。”凌波这次却是向着雪娘，皱紧了眉头回道，“不过小姐在哪，我和雪娘就跟着去哪。”
这话倒是说到重点上去了，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其实，我是这样想的，你们两人都不要随我进宫，雪娘就跟着炎叔他们，染绯和几个姐姐都对你挺好的，凌波你就回北梁去，看看侯元昊是否能有办法救我。”
“不行！”凌波不等她说完，随即反驳道，“小姐这是要赶我一个人走！雪娘还能有见到小姐的机会，奴婢回了北梁，何时何日才能跟小姐再见面？”
云真低低叹了口气，“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赫连锦一日不出现，我就要一辈子被囚禁于宫里，你们两人难道要陪我在宫里一辈子吗？我不能这样自私！凌波，我叫你回北梁，是找机会救我，这并不代表我们以后不会再相见。”
凌波紧咬着下唇，低头看着她，眼眶忽然红了。
“凌波，你别这样。”
云真本来还不觉得有多难过，可看着凌波的表情，忽然心里一阵翻涌，别过头轻声回道，“我相信这个决定，对我们三人都好，你们还没嫁人，都还小，不能因为我而孤独到老。”
雪娘因为还能留在南晋，知道自己定能有进宫去见云真的机会，所以还没那么难过，她看着云真，又抬头望向凌波，也不知该如何劝才好了。
“小姐，要不然，你将我们都带进宫里去吧，奴婢只要能陪在小姐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许久，雪娘小小声回道，“说会被关在宫里直至生老病死，似乎有些严重了。”
她是故意说得严重了，可在古代，在这里，女人最好的年纪就是十六七八，过了这个年纪，再想找到好人家就难了，不能因为她而耽误了她们两人。
而且，雪娘喜欢楚衡，她早就看出来了，凌波在北梁的身份也并不低，跟着她来南晋做婢女，本就委屈她了，让她回去，是为她好。
最重要的是，若是侯元昊能来救她，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总比三人都困在宫里来得强！
她想了想，朝雪娘轻声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跟凌波说说。”
雪娘抿着唇，犹豫地站了起来。
云真走到门前，亲自将门掩上，回到凌波身旁，低声道，“你听着，我叫你回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凌波见云真神情转换如此之快，顿时愣住了。
“你回北梁之后，跟皇上说，南晋神器不见了，不是赫连锦带着，就是被赫连锦藏起来了，凤允恭是我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下不了手去杀他。”
“但是赫连锦这一走，带走了南晋几名大将，凤允恭身边可用之才就更少了，皇上倘若能有神器相助，南下复国就绝不是什么难事，我能随意触碰神器，我可以帮他！”
“你这样说，或许他还会肯来救我，不然我们三人都留在宫里坐以待毙，岂不是傻子？”
云真这么一说，凌波才缓过神来。
她方才真的以为云真是不要她了，心里又急又气，听云真说完，又想了想，才缓过神来。
“所以小姐是要我带人偷偷回来寻找神器？”
“对，你一个人肯定不行，我回来时见锦亲王府门口是有重兵把守着的，十天半个月的绝不会松懈，我告诉你赫连锦之前藏神器的地方在哪里，等你回来之后再去找！舒兰被囚禁在宫中，赫连锦又不敢回来，我们万不可错失这个良机！”
凌波的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轻声回道，“好，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尽快赶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皇上，小姐不要着急，皇上定然也会想办法救小姐回去！”
“我倒是不急，凤允恭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云真朝她安抚道。
两人说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染绯的声音，“小姐，出来吃饭了，饭菜都做好了！”
“你千万不要再在雪娘面前表现出极不情愿离开的样子，这丫头傻，看到别人难过，她心里更不好受，我叫你们两人分开，也是为了方便你行动，她也能有人照顾。”
云真起身前，又轻声嘱咐了一句。
凌波抿着唇，点了点头。
云真一个人先走了出去，见炎叔还是不愿理她的样子，正坐在门口喝闷酒。
她先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看了炎叔的背影两眼，见几个丫头都进来了，随即低声道，“我今晚跟你们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都上桌吃饭吧，这有可能是我跟大家一起吃的最后几顿饭了。”
那几个丫头的神色都变了，面面相觑，也不知是怎么了，慢慢朝云真围了过来，“小姐说罢，我们都听着呢。”
“从今往后，麻辣烫店的生意，就交给炎叔和雪娘两人主管，我这店就都撂到你们身上了，雪娘性子单纯，交给你们我放心，凌波会回北梁，你们不用顾着她。”
“小姐为何忽然这样说？”染绯诧异地反问道，“那小姐呢？小姐去哪？”
“你们也都知道，赫连锦这桩事肯定不会就这样过了，我是他的小妾，连赫连齐的几房小妾都被抓起来充作官妓了，没有独独放过我的道理。”
几人听到云真这么说，皆是吓得花容失色。
“我话还没说完，先别害怕，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如国夫人的私生女，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儿，所以皇上不会伤害我，但为了能有跟赫连锦抗衡的筹码，我和侯清晓两人，都会被囚禁在宫里，我出不来了，才会把店交到你们手上。”
“过些天，皇上会替我召开一个册封大典，封我为郡主，那之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我不能耽误了雪娘这丫头，就麻烦你们多照看一下她了。”
云真说到这里，见炎叔还是坐在门口不动，抬头朝炎叔笑道，“炎叔，这丫头爱腻着你，你以后可不要嫌她麻烦爱惹事，不对的你就骂她。”
雪娘坐在云真身旁，忍不住伸手暗暗抹起了眼泪。
她自然是舍不得跟云真分开，可云真既然做了打算，她就不会违逆，从来云真吩咐的事情，她都会去照做。虽心里委屈，可也不能叫小姐太为难。
“哭什么？就是分开一段时间而已，你若是想我，就去找谢大人，谢大人会帮你。”云真伸手搂住她，柔声安慰道，“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见面次数少一些罢了。”
雪娘从没离开过云真，即便是分开，不过几天又能看见，一这样想，心里更是难受。
“我留在库房里的财物，你们需要的时候，也尽可拿去用，我自己留一把钥匙，在雪娘手里也留一把，我也从没把你们当成是外人过，只当是自己的家人。”
“还有记着，这麻辣烫的配方，千万不要轻易告诉旁人，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要等小王爷回来跟他商量了再做决定。”
云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交待遗言一般，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作声。
云真自己心里也明白，侯元昊不救她的话，她就很难出去了，那些史书上写的，质子被囚禁在邻国，有些直到死也再没见过自己亲人一眼。
所以该说清楚的，她肯定都要交代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