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的陈宴川拒绝了我,他说他第二天要出差,晚上还回不来。在这段关系里一般都是我比较忙,他鲜少有脱不开身的时候。
好吧,那我们改天再约,一路顺风。我给他回复道。
然后我们又一连几天没有再联系,好像这段关系里两个人都不怎么主动。
而在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在繁复而扰人地进行着,自从对面的写字楼上发生了自杀的意外后,那幢楼加强了保安系统,再也不让什么生人进入大楼,更不用说到什么天台了。我偶尔会看到有些人在大楼的门口不依不饶,然后气急败坏地打电话,等到楼上的人下来接自己,保安又鞠躬放人进去,如此反复。
我们公司的人力资源部上了热搜,原因是有一场招聘应届生的面试安排在了上午八点钟。这个通知发出后,有一名面试者给HR回了信:八点钟还是我的休息时间,我一般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才起床,贵公司克扣员工睡眠时间的做法属于不尊重员工的做法,基于此,我对贵公司的好感已经全无,等贵公司学会尊重员工的时候,我再决定去贵公司吧。
公司的HR随手就把这条消息发在了微博上,没想到竟成了热搜,一时间成为了人人转发的段子,我们公司投入大笔资金做的广告宣传可能都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这期间纪子珍来找我喝了一次下午茶,时间很短,她只是经过这里,所以顺道上来跟我闲聊了几句,并没有久坐。
我的日子与往常相比没有任何的不同,往前看似乎也都是漫长、无穷无尽的消耗,不知道新的希望和转机会在什么地方,但是为了这份未知又充满了期待。
公司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还有父母应下的相亲一直让我去,我的父母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关系融洽,所以更不希望他们为我担心。
他们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走进婚姻,能够找到那个人相互陪伴、照顾,而不是一心扑在工作上,一直这样独自一个人面对外界所有的一切。
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也尽力站在我的角度上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但这样的一种好,也不免为我带来压力。
我的状态有些不好,算起来,自从五月一日休过假,我已经近两个月没有休假了,可能真的进入了一个饱和期。
可是如果让我放假,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又该做些什么,这一点还挺可悲的。
也不知道陈宴川出差回来了没有,我已经大概有五天没有跟他联系过了。
想到这里我给他发了个短信,问他:你回来了吗?
他没有回复,我在床上辗转反侧,纠结了好久又给他打了一条:你要不要来陪我住一段时间?打完之后把这句话删掉,然后又重新打了一遍。
最终显示成功发送,然后手机关了静音,刻意地不再去看手机。
我翻过身对着墙壁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希望美好的物象悄无声息地潜入梦境,然后一夜梦遥不觉醒。
第二天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我给陈宴川发信息这回事,然后我坐起身准备下床洗漱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突然觉得脸颊发烫,我昨天也没喝醉啊,竟然说出让他陪我来住一段时间的话,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能临睡前的那段时间,是最接近自己内心所想的一段时间吧。
我去拿手机的时候,心里有点紧张,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我还得明明失落刻意装作无所谓,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回复了个“好”。
那一刻我竟然像成功偷吃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地笑出来,也不知道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他还说他今天回来,也就是说我晚上就能见到他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感觉在一整天里都精神饱满,处理公司的几件事情也都雷厉风行,脑袋像一头聪明的豹子,充满着活力。
什么时候,陈宴川对我来说,还有这样的魔力了吗?我不敢深想。
或者说其实,在一段关系里我们不会影响和改变谁,但是却会因为共同前进和努力而拥有一个对等的对方。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班,小区里不知名的白花呈现圆锥形,一团又一团,远看就像一个个大灯笼。
我停好车后往公寓里走,正好看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陈宴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完全商务风的打扮。
一只小而精致的黑色行李箱,金属材质,配上他极少穿的皮鞋,我的目光继续从下向上打量,发现他身上穿的黑色衬衣和他极为相配,他身上那种隐匿,却又很难让人忽视的气质。
直到我看向他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就好像,长久以来我们期盼的隐隐约约的那种爱情,都在你遇见某个人之后彻底降临。
“你这身打扮真好看。”我说的是实话,就好像这样的商务风才是最适合他的,虽然他的工作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
他揽过我的腰没说什么,只是跟我一同走进公寓,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发出声响,我感怀着我们此种微妙情分。
在电梯里他迫不及待地吻我,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别的城市的味道,说不好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味道,只是让人觉得很新鲜。
“想我了吗?”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问道。
我一边推着他,一边娇羞地回复他:“哎呀,进去再说。”
他却不依不饶起来,仍旧将嘴巴贴近我的耳朵又问了一遍:“有没有想我?”
“想。”我说。
“嗯?大点声。”
“想啦。”他咬了咬我的耳朵,然后我听到电梯“叮”地一下,我们到了。
我拉上他的手,然后按密码开门,一脸的嗔怪:“哎呀,你跟个小孩子一样。”
因为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他直接在我开门的时候就肆无忌惮地抱上我,搞得我密码按了两遍才按对。
进了门,行李箱被他很无情地随便一放,然后“哐当”一声,我看见它翻了个,陈宴川不予理会,他的手很专注地放在我的身上。
那一次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他一遍又一遍让我喊他的名字,然后也一遍又一遍地问我到底爱不爱他。
纵然我知道床上的言论和现实中的言论千差万别,但我还是在说“我爱你”的时候情怀动荡,分不出真假。
某种情绪变得势不可当,汗珠也纷纷挥舞飞溅在床单上。
那是最原始的幸福,那样的时刻美好到我想用千言万语把它们统统写下来。
终于累了,我缓缓翻了个身,将鼻尖触在陈宴川的右肩上,然后很轻声地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你都出去奔波了这么多天,为什么体力还这么好?”
他轻轻地笑了下,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我的背部,而窗边的风有意无意地吹动着窗帘,温存的时刻,直至忘了时间。
好半晌,他才问我:“去洗个澡?”
“嗯。”然后他抱着我,我们一起去淋浴,他很少泡澡,一是浴缸没有那么大,盛下我刚刚好,但是再盛一个他就非常拥挤了,二是他觉得泡澡这件事非常浪费时间。
可是那一刻的我竟然在想,以后换个大点的房子,拥有一个大点的浴缸?
这透明到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里愈发地难以控制,背部是涂了沐浴露的滑腻,还有空气里他刚刚用了的洗发水的味道。
九点钟,我们才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是很简单的食物,体力消耗过大,我吃得狼吞虎咽。
他用特别宠溺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跟我说:“慢点吃。”
我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像是赌气似的:“我饿了。”
“饿也少吃点,都这么晚了。”
“你管我啊?”
他轻笑了一声:“为你的胃摊上你这样的主人感到不幸。”
然后我看到他摆正筷子,昭示他已经吃好了,他真的是一个无时无地不在展现他优雅的人,就好像一个真正的贵族一样,还是他在我面前仍旧表现了他最完美的那一面。
我不知道,无从而知。
最后,我又吃了那块蛋糕。
吃完饭后,陈宴川去厨房洗碗,我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出神,我将宽大的长睡裙盖住膝盖,然后将胳膊抱住腿,整个人蜷坐在沙发上。
那一刻突然对以后的房子有了无限的描绘,希望下个房子可以住到海边,从窗户就可以海和星星,希望有一个超级大的浴缸,然后平时泡澡的时候可以放上玫瑰花瓣,当然玫瑰花最好是自己种的,可是沙滩上可以种花吗?好像不可以。
书房要大一点,希望自己和陈宴川一起工作。
还有厨房要安一个洗碗机,不希望陈宴川每天要花那么多时间洗碗,对了,厨房还是大一点吧,主色调要白色。
脑海里千头万绪,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住的地方这么上过心,当时买下这个公寓的时候也只是为了它离我上班的地点很近,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一定需要它的什么功能。
而现在不一样了,好像连五脏六腑都被我调动起了热烈的情绪。
自从遇到了他,我发觉自己越发地热爱生活了,本来对生活并没有那么挑剔的我,却突然对生活提出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希望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然后好好地取悦自己,当然还有他。
就在这时,我听到陈宴川打开行李箱的声音,那只可怜兮兮的刚进门就被遗弃了的行李箱终于被他的主人记起来了。
他在卧室整理着他的衣物,然后我心里默默期待,不知道他一会儿整理完了会不会来客厅我的旁边抱我一会儿。
为了迎接他的这个拥抱,我继续在沙发上保持着不动的姿势。
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很傻,可是乐此不疲。
陈宴川的衣服收拾得很快,我听见他又把行李箱拉上,然后将它立在了衣橱里,之后他拿着一个小纸盒走了出来,我的眼睛紧紧地跟随着他。
果真,他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沙发突然陷下了一块。
他侧着身子,一只手揽过我的胳膊,然后轻轻地吻了上来,没有等到拥抱倒是等来了一个吻,我将双腿渐渐放直,然后双手搂过他的脖颈,腰部成九十度旋转,如果用不一样的视角看我们,一定会觉得我们这个姿势其实还蛮奇怪的。
果真吻了没多一会儿,我的腰就累了,然后笑着推开他。
陈宴川拿起那个小纸盒:“给你带了个礼物。”
他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我认得上面的标志,是凡迪亚的珠宝,全球十大奢侈品之一,果真,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是水滴状的红宝石,周边用白色钻石镶嵌,我承认我很喜欢,但是与此同时我也确实很惊讶:“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这个?”
“你前几天不是说没有首饰配你那件衣服吗?”陈宴川一边说着,一边拿项链往我脖子上戴,他的动作很轻,先是从耳后将我的长发捋好,然后再将项链的扣扣好。
我没想到我随口一说的话他竟然都放在心上:“可是这个好贵啊。”
当然这个项链的价格对我来说不贵,可是对于陈宴川这样一个拿着微薄工资生活的普通人,项链的价格并不是个小数目。
“不贵,用东西跟人家换的。”
“用什么东西?”
“科技。”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惹得我哈哈大笑,同时,我心里的负担也小了不少。
“那我就收下啦,谢谢,我很喜欢。”然后我又侧过身子,热烈而主动地吻上了他,然后心里想着,他的生日我也得买点什么好好准备一番。
人和人之间总是要这样互相给予、彼此温存的,从此那些爱与关心便如同日与夜的更迭,永无止境。
凡事都是互相的,只有对方感受到我们的回应,感情才更能稳定并且源源不断地持续下去,这是我一直坚持的道理。
“等等。”我突然喊住他。
“嗯?”
“你刚刚有一次是不是没有戴套?”
“戴了。”
“哦,是吗?”奇怪,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印象。
“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没有!”我很大声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还挺提心吊胆的。”
“没关系,有了就生呗。”陈宴川说得一脸轻松。
“养个小孩子哪有那么简单!”
“好了,不要担心了,应该不会怀孕的,要是怀了我们就生下来,我会负责。”陈宴川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这句话说得也并不硬朗。当然无论他说的是不是实话,也无论他到底能不能负起这个责任,在那样的一种情境下,他确实让我感觉到了安心。
甚至,我会突然觉得,其实生个小孩也不错。
“有时候我会很纠结自己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觉得都挺好的。”
“那就都生啊。”
“可是你怎么能说准呢,万一生两个都是男宝宝或者都是女宝宝怎么办?”陈宴川坐在我的旁边,我把腿搭到了他的腿上,很随意的姿势。
“其实你现在纠结,但真到了那天你都会喜欢。”
我的手在他身上重重地打了一下:“喂,照你这么说,就好像你有过小孩子一样。”
他将脑袋向沙发后面一靠:“我只是看得比较透彻而已。”
“你喜欢小孩子吗?”
“不是很喜欢。”
“那你注定不能成为宝宝奴了。”
“我觉得我是老婆奴。”陈宴川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我的心跳竟然突地加快了一拍,我瞎激动什么?我又不是他老婆。
他说他不准备生很多小孩子,最多两个,他不喜欢家里人很多很吵闹,他喜欢的只是一种淡淡的、很温馨、很安静的气氛。
那天晚上我也跟他描述了自己心目中想要的那幢房子的样子,不再是像此刻这种冷冰冰的公寓,而是真的渴望一个家,烂漫美好诗意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