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川这个男人要不要每次都对我的心理猜测得了如指掌啊,这样会让我在这段关系中处于下风的下风。
我开了大厅里的灯,灯罩是花格形状,灯光透过它投下繁复阴影,就像一个充满着秘密的万花筒,我看了一眼,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楼梯上走去,而陈宴川跟在我的身后。
“阿静?”陈宴川叫了我一声,我在楼梯上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有些事情我没有想明白,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不要自己想,跟我说你在想什么?”陈宴川一边说着一边又上前来,他的胳膊横在我的脖子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这是令我无比熟悉的气味,一时间竟忘了思考。
在处理两个人的关系当中,陈宴川显然比我懂得多,我和他的关系的确是出了很大的问题,事情发生了很多,我对他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但他并没有放任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可是有些事情,真的只是靠三言两语的沟通就能够解决的吗?
“江疏为什么会接你的电话?”
“今天开了个会,当场有人抽烟,你知道我很讨厌那个味道,于是去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
“你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江疏也在?”
“对,她自己进来的,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要我马上签字。”
“电话你也同意她接?”
“我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办公室了。”
“你不会关门吗?”我记得我白日里去陈宴川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明明可以关门的啊,陈宴川的解释里怎么这么漏洞百出的感觉。
我不想跟他再继续说下去,于是扳开了他的手,准备继续上楼,但他却很执意地再次拉住我。
“阿静,我当时就想很快地洗完澡就可以回来了啊,没想到江疏还在公司。”
“所以以往,你的办公室她都是随便进?”
“不,这是第一次。”
“陈宴川,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她是不是对你余情未了?”我想着江疏的穿着,极其注重线条,她的身材又那么玲珑有致,兼而有之,我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江疏真的足够优秀。
果真陈宴川也说的十分没有底气,“我不知道……”
“如果你们还互相念着彼此,就好好地在一起吧,不用顾忌我,本来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感情。”我想甩开陈宴川的手,没想到他把我拉得更紧了,然后整个人被他带到了怀里。
他将我抵在楼梯旁的墙上,强势地吻上了我,我用力地捶打着他,但陈宴川纹丝不动,他的吻里带着一点怒气和霸道,我不知道我说的这句话哪里惹到他了。
好不容易得空,我将脸偏向一边,眉头微皱,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你放开我!”他却突然一把捏住我的脸,让我不得不对视他。
“什么叫本来我们彼此之间也没有感情?”他的目光凌厉,神色咄咄逼人,那一刻我仿若是他的猎物,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已经被他团团包围住,但我不会告诉他我对他的感情。
“怎么,你是对我动心了吗?”我略带挑衅地问他。
“你说呢?”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我们就像两只互相试探的动物,好像谁先说出爱这个词谁就输了一样。
我腾出一只手捏上他的脸:“我说是。”
陈宴川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吻上了我,我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认可了我的答案,我们从楼梯一路吻到了卧室,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我很严肃地告诉他:“如果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会很生气。”
“不会有下一次了。”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下一次我们便已经吵起来了,彼时是第二天早晨,我和陈宴川一同坐在餐厅里吃饭,我跟他简单提了一下我和江疏见面的情形。
“我怀疑时?那件事分明就是江疏指使的。”
“我查过了,没有证据表明跟江疏有关。阿静,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陈宴川轻轻地放下叉子,注视着我。
或许陈宴川只是跟我陈述了一个事实,但是在我听起来却那么扎耳,让我觉得他就是在替江疏说话。
“那为什么她从未找我向时?求过情,也从未做出任何举动,她真的这么平静,真的这么漠不关心吗?”
“或许她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陈宴川,你这是在替她说话吗?”
“我没有。”陈宴川用十分冷静而又平淡的语气跟我说道。我气呼呼地放下手中的勺子,觉得心里有一团怒火无处发泄。
但我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我们还是平静地吃完早饭,然后分别开车上班,阳光照耀在手上的戒指上,戒指折射出的细小光芒映射在车座上,现在看来倒是有点讽刺。
我并非有意针对江疏,可是江疏的存在于我来说就像一根刺一样,我忍不住给时?发了一条消息:“你曾经跟我说过你姐姐喜欢的那个男人,你知道叫什么吗?”
时?回得很快:“静姐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你姐和我的一个朋友在一起,不确定,所以想要问一下。”毫无逻辑地解释,但是我十分迫切,无论以何种幼稚乃至愤怒的方式发问,都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答案。
时?没有让我等很久,她很快地便回过来:“陈宴川。”
我猛地踩了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边,冷笑了一声,然后喃喃自语道:“果然。”
我平静了很久,才继续开车去公司,但内心有如深夜的海,不似白日光景,只是慑于它巨大的黑暗。
我最终还是瞒着陈宴川决定再见见江疏,当天晚上我谎称跟客户吃饭,实则是约了江疏,听说我要约她,江疏没有丝毫的惊讶,好像猜到了一般。
我们折中选了一家餐厅,门口有一群小孩子在玩游戏,服务员微笑旁观,气氛有些吵,我问江疏:“换一家?”
她笑笑:“就这吧。”
因为不想点菜,所以干脆要了份套餐,我和江疏面对面坐着,直接切入了正题,“你还爱着陈宴川?”
她略微扬扬嘴角,已经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礼貌温和,“所以宴川是跟你结的婚吧?”
两个喜欢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待在一起,就像一个点燃的炸弹随时会爆炸,而我坐在餐厅里临时还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我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本是带有疑问语气的问题愣是被我们说成了陈述语气,我们只不过又向彼此陈述了一遍既定事实。
“你知道宴川的爸爸为什么把我调到中国来吗?上任前夕他告诉我让我好好辅佐宴川。”江疏一句一个宴川,叫得十分亲切和熟络。
我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菜:“所以,你怎么能容忍他娶别人并且还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呢?”
江疏噤了声,用十分敌意的目光看着我,我知道无论她的理由是什么,陈宴川娶了我都将是她最大的耻辱。
“那自己的老公还心心念念着前任,你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江疏的反驳还真的是有力。
“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要退出。”
江疏轻轻地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所以谁是那个要退出的人?”
彼时餐厅里流光溢彩,很多顾客都对这个餐厅里的创意菜品赞不绝口,唯有我和江疏坐的餐厅一角,仿若是在冰窖里,气氛冷得可怕。
我垂垂眼眸,“那要看他选谁了。”我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其实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江疏慢悠悠地夹了一口菜,然后向我举起酒杯,脸上满是挑衅的神情,我倒也没怕,而是很配合地举起酒杯,清脆的一声响起,我和江疏各自小酌了一口。
风平浪静下是暗涛汹涌。
那一晚回家后心里堵得慌,这还不算什么,那一晚我没等到陈宴川而是等到了他的短信,他说他有急事要出差几天。
“好,一路顺风。”我回给他。
第三天,江疏发来她与陈宴川同行的照片,她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跟我说,只是简单地发了两张照片,我看了两眼然后把手机翻扣在桌子上,心里却像有无数的蚂蚁在噬咬。
江疏也颇有心计,她知道就是这种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我才更容易胡思乱想。
“白璃,我今天要早下班,有什么事都明天再找我吧。”
“静姐,这才11点啊。”
“是啊,都这么晚了,我走了啊。”白璃在身后喊我,我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以前的那个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爱情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但是现在怕是做不到了。
陈宴川出差的那几天,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报平安,但是都极为简洁,除此之外一个电话和视频都没有给我打。
我想着我才刚刚跟江疏摊了牌,这么快,她就让陈宴川选择了她。
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瘫在沙发上,电脑上是我刚刚在查询的离婚事宜,如果我和陈宴川协议离婚还好说,但是如果我们一旦走上诉讼程序,那这一切都会很麻烦。
夜色幽沉,天幕上没有一点星光,我拉开窗帘心里闷得慌。
我已经想好了,等陈宴川回来我就会直接跟他说,要么开除江疏永不联系,要么和我离婚不相往来。
我和江疏之间他必须选一个。
可没想到我们真正面对面交谈的时候,陈宴川竟一直说我在无理取闹,他说:“阿静你怎么了,怎么疑神疑鬼的?”
“我没有疑神疑鬼,你出差的前一天我见过江疏了,我们也都摊牌了,她还爱着你。”
“可是我不爱她啊。”
“如此貌美聪慧的前女友,陈宴川你真的把持得住吗?你跟她每天都在一起工作真的没有动过一丝念头吗?”刚刚出差回来的陈宴川似乎还有一些疲态,却被迫听我讲这么多他不想听的事情。
但是我早已无暇顾及他内心的感受,我只知道我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难受了,仿若一条年久失修的隧道,早已经晦暗无比。
陈宴川揉了揉眉间:“没有。”
“那你把她开除了。”
“阿静,我随随便便开除一个人岂不是会让公司说闲话吗?”
“那你就找个名目啊。”
“也许江疏确实还喜欢着我,但是阿静你要相信,她一点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对我做,所以如果不是你说,我都还不知道。”听陈宴川说完,我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想着江疏那样的女人当然不会让你察觉出什么。
可是那一刻我却一点都不想再跟陈宴川争辩下去。
“我们离婚吧。”
“阿静!你到底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爱上你了啊,爱上你,所以心里有这么多的不安和恐惧,害怕你有一天会离我而去,害怕你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我们说过的我们的关系里不掺杂爱情,但是现在的一切已经都变了,所以结束吧,好吗?我很痛苦。”这些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许久,所以说出来的时候格外有气力。
对面的陈宴川怔了怔,语气温柔起来:“阿静,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好好沟通好吗?”
“嗯,你刚回来先整理整理吧,我去公司了。”
陈宴川突然来拉我的手,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担忧神情,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是他停了停,也只是在我的额头上落了一个吻:“不要多想。”
很简洁的四个字,现在听起来却很假。
男人和女人有诸多不同,在面对事情的时候男人偏向于理性和客观,而女人更为感性和意气用事,所以我能预想到,当我提出一定要陈宴川开除江疏的时候,他一定会觉得我是蛮横无理,让他平白无故开除一个并没有犯错的人。
哪怕一个男人多么宠爱一个女人,让他破例去为她做一件毫无根据的事情其实也是困难的。
可是很多时候女人的无理取闹不过是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一个对方肯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答案,所以陈宴川的犹豫不决恰恰是惹怒我的地方。
和陈宴川吵架后,我没有去公司,而是一个人跑了出来,身上什么都没带,故意不想让陈宴川找到我。那天的A市台风登陆,乌云黑压压的,虽然并未下雨但一路上都是很大的风。
我能感受到我心里藏着很大的痛苦,并且这份痛苦里还带着些许的愤怒,可是我的脸上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甚至我看起来很平静,只不过那份悲伤就像水汽被凝结在空中,令人窒息。
A市素来有秋老虎一说,但是今日却冷得像是冬天,我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没想到竟碰到了李程。
黄昏已经快要到来,我站在A市的湖边,任由大风把我的头发悉数吹乱。在我的旁边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些鸟,因为离得很近我似乎都能看见它们精致细小的爪子。
我正失神看着它们,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声音叫我:“何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