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傅沥平那一晚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一样,不知道我们两个人竟然可以聊那么多,就像他说的,我大概是为数不多见过他这个样子的人。
“当然喽,我可是你未婚妻啊。”
“别闹。”他说完后,我们都哈哈大笑,如今倒是把台词给反过来了。
“嗯……关于我们的婚事,我觉得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算不跟你联姻,那也会是其他人,所以不如是你。”
“哇,你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啊,你也不怕伤害我。”我惊讶于他的坦诚,当然也窃喜于我们的联盟,打开窗户说亮话,凡事就会顺畅很多。
后来我仔细想想,傅沥平说得有道理,就算不是他,那也会有另一家企业的公子出现,所以还不如是他。
可是为什么,因为在爱情上受过一次伤,所以就丧失了对爱情的渴望,以及对爱情的能力?
这对于我,对于傅沥平,乃至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之后,我们两家人吃饭的照片登上了报纸,在那么正式的酒店里一起吃饭,似乎我和傅沥平联姻的事情已经实锤了一样,再加上之前新闻里报道出来的“浓情蜜意”,那真的是实锤得锤了。
而两家的股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疯涨,已经好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了。
我那颗本不想嫁给傅沥平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如果我们两家结合,那真的是会对公司带来不可估量的效益,并且结个婚好像也没什么,毕竟我和傅沥平的这些事已经完完全全说开了。
又是一天当中的暮色,我站在办公室里刚好能看见夕阳落下的场景,而今天的云层偏向于灰,楼下的人们奔忙依旧,一切都一如既往。
如果我和傅沥平真的结了婚,那么我们就是彻底地为事业而牺牲,但又为了心里那个不可能的人隔岸相守。
那几天我一直很纠结,直到我再次遇见纪子珍。
当时我的车坏了,开去了汽修中心,那是一家开在市中心的汽修中心,装潢得并不像一个修车的地方,关于它的选址我一直都挺纳闷儿的,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把具备这种功能的厂子开在这种地方。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把车开来这里修,旁边的各类设施齐全,可以趁着时间的间隙解解闷儿,我步行到旁边的商场里准备给陈宴川挑个礼物,他的生日快到了。
本来他的生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看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顿饭的分上,总觉得要做点什么回报他一下,可是像他那种看起来那么清心寡欲的人到底会喜欢什么呢?
他的衣服都是固定款式、固定料子,他的餐具都是固定材质,他的各类日用品也都是固定牌子。他就是那样一种人,生活中的每一样物品对他来说都是不多不少的存在,身边没有一件无用的东西,也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不知不觉我转到了奢侈品区,当我拿起一只手表的时候,想到陈宴川好像从来都没买过奢侈品,虽然他的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挺昂贵的,只能说明他品位好吧。
“何小姐,您来啦,您看看您需要点什么。”
本来已经拿起的手表又让我放下:“你先忙吧,我自己随便看看。”
我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后面有人叫我:“何静?”
女人的声音,声音很细,听起来有点刻薄,并不是十分讨喜的声音,我循着声音回过头去,那张脸看起来格外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于是我只好在脸上堆起了一个笑,注视着她慢慢向我走过来。“好巧啊。”我说。
“在挑礼物?”她用的这个问句让人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是啊,准备送一个朋友。”
她的眼睛看向我刚刚放下的那块手表,微微侧了侧脑袋,然后皱皱眉头说:“哦?这不是迟凌涛最喜欢的那个牌子吗?”
我的脑袋“轰隆”一下,一秒钟的时间里就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那天被我撞见在床上跟迟凌涛厮缠在一起的赵玟曼。
心间某种冰凉的东西好像就要涌上喉咙,巨大的商场变成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我在里面蜷缩成一团。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这个女人涉足我和迟凌涛的感情生活,而如今,她倒是云淡风轻地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这些年在事业上摸爬滚打,以为自己早就练就出了铜墙铁壁,但是没想到上面有个很小很小的孔,有人拿着一根很细的针,轻而易举地就直接扎在了我心里,赵玟曼算一个。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从来没有给他买过手表哎,倒是他送了我很多。”我的语气里突然也变得有些尖酸刻薄起来,虽然我说的是事实,但是让别人听起来不免有些炫耀的意味。
“那看来,你买手表送的这位朋友,他很幸运哦,我方便问问是谁吗?”
“方便,但是我说了他的名字,你也不见得认识,因为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这样啊,我们还都以为,你跟傅沥平在一起了呢。”
“你们?”我不知道赵玟曼口中的“我们”还包含了谁。
赵玟曼是之前雾森酒店的公关部经理,但就在我跟迟凌涛临近分手的那段日子,她被迟凌涛挖到了塞纳酒店,这其中的寓意不言而明。
可惜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谁会料想到,一个不起眼的人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我连她的脸都记不住,真的是防不胜防。
赵玟曼接着跟我说:“对啊,迟凌涛听说了还很高兴呢,我们由衷地祝福你。”
像我这个从来不爆粗口的人,在那一刻都很想像一个泼妇一样对赵玟曼破口大骂,她真的好过分,她面对我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歉意,反而这样的理所当然。
“是吗?为什么他找我的时候满脸严肃,口口声声叫我不要嫁给傅沥平呢,这就是他祝福我的方式吗?”
赵玟曼突然被我堵得哑口无言,只是在一旁尴尬地笑笑,由此我基本可以断定,她在说谎,很有可能她跟迟凌涛的关系早就急转直下了。
紧接着,我又对她说:“按年龄我该叫你一声姐姐,可是有些事姐姐看得怎么比我还不清楚呢?有些男人要不得,拈花惹草是他们的本性,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得到,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失去。”
赵玟曼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大概没想到我会一口气说这些,她可能真的想错了,我何静之所以能一直坐在淡妆总经理的位置上,向来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你喜欢的男人送你好了,我不稀罕。
“不,有时候是一些女人自己没有魅力,反而去责怪男人。”
我继续笑着回给她,并且加重了“魅力”两个字:“对啊,毕竟像姐姐这么有魅力的女人并不多见。”
“你继续挑吧,我去其他地方逛一逛。”赵玟曼昂首挺胸地走了,好像在这场斗争里胜利的是她一样。
说是斗争,其实也没有输赢,毕竟针锋相对的我们,任谁的心里都没有更好过一点,那些展现给别人看的幸福也好、骄傲也好或许都不是最真实的,最真实的那一部分永远都在最隐秘的空间,仅供一个人冷暖自知。
跟赵玟曼这样一弄,我已经全然没有了继续挑礼物的心情,打电话问了问厂里那边,我的车还没有修好,我准备第二天让助理帮我开回去。
“何总,您在哪里呢,我安排司机去接您吧。”
“不用了,这里离公司很近,我打个车回去吧。”
“好的,您路上小心。”
打电话的时候刚好看见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正向我这边开过来,我招招手,但是它快开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一辆空车。我努努嘴,准备继续等下一辆,没想到出租车竟然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觉得很巧,可能是车上的顾客刚好要下车,我揽了揽肩上的包带,准备上车,没想到车窗户摇了下来,里面是纪子珍那张小巧而又精致的脸。
她跟我打招呼:“嗨,何静。”与赵玟曼全然不同的宽厚声线响在我的耳边,我突然觉得悦耳极了。
“是你?”
“你要去哪里,你在打出租车吗?”
“对啊,我准备叫一辆出租车回公司。”
纪子珍一脸惊讶,但随即又说:“正好顺路,快上来吧。”
我打开车门上去,车上的纪子珍穿了一套紧身的黑色小礼服,勾勒出她的好身材,妆容偏浓,两个大耳环在耳边晃来晃去。
“纪小姐,你朋友吗?”司机师傅问纪子珍。
“对啊,我一个朋友。”
“你这是去哪里了,穿得这么好看。”
纪子珍扭了扭脖子跟我说道:“刚刚去参加了一个并不想参加的宴会,现在准备回家啦,你呢,你竟然会坐出租车哎。”
“为什么不会坐,省时又省力,你以为我过得很娇贵的吗?”我和纪子珍虽然见面没几次,但是这一次相见已经比上一次感觉熟络很多。
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人上一次的谈话都让彼此感觉舒服吧,所以潜意识里会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再继续深交一下。
“也不是,只是像你们这种级别的人,不应该抛头露面的呀。”纪子珍皱了皱眉头,说话的语气有些夸张。
我好笑地问她:“喂,哪种级别呀?”
“就是随时可能上个经济头条的新闻大人物啊。”
“得了吧,我也就是托傅沥平的福上了一下娱乐头条而已。”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平时说话极其严谨的我,竟然在她面前提了一个不该提的名字。
纪子珍笑笑,我又赶紧改口说:“抱歉啊,不是有意的,你一会儿有没有事啊,来我公司请你喝东西吧,正好有事情跟你说。”
纪子珍抻抻眉毛,略微思考了三秒钟,然后说了一句:“好啊。”
公司离商场不过三个路口的距离,我跟纪子珍说话间,车子就已经到达了,纪子珍掏出了两张百元大钞给司机师傅。
司机师傅笑着推脱:“纪小姐,不需要这么多啊。”
“拿着吧,今天是大人节,您一会儿早点下班去吃点好吃的。”纪子珍一边说着,一边便打开了车门跟我下车来,然后笑容极为灿烂地跟司机师傅挥手告别。
反倒是我在一旁摸不着头脑:“大人节?”
纪子珍突然像个孩子一样亲昵地挽上我的胳膊:“六一儿童节那天,我坐了这个师傅的车,我们互不相识,那天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很难过,一路上一直看着窗外沉默不语。到家的时候,司机跟我说,今天是儿童节,他就不收我钱了,希望我开心一点。”
“哇。”
“你知道吗,就真的心里一暖,觉得很开心,不是为了那二十几块钱,而是这个司机让我感受到了美好。”纪子珍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恬淡,带着微微的笑,我看着她竟然看得有些入迷,她是这样一个安宁而又美好的女人,我好像比之前更加地喜欢她。
“所以,你今天就找借口还给他了?”
“对啊,我不是住在郊区嘛,我们那一片好像都是出租车公司固定的区域,所以可以预定这个师傅。我又预定了他,就想有个什么机会,也把这份快乐分享给他。何静你有没有觉得,其实快乐这件事好像跟钱没有多大关系,而给人温暖都是举手之劳,开心也就一秒之间。”
我点点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然后又毫不吝啬地评价她说:“这样的你让我刮目相看哎,我好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简单、有点纯粹、不把利益关系放在身上的一个女人了。”
“你今天也挺让我刮目的,淡妆堂堂总经理竟然会坐出租车,接地气!”
正说着呢,我和纪子珍就已经到了公司里的咖啡馆,这是公司专门分立出来的一个商务咖啡馆,有时候一些客户我们也会直接约到这里,咖啡馆里有很大的露天平台,视野不错,室内的话也比市面上的一些咖啡馆装潢得更好一些。
每个区域都是独立的私密空间,并不影响彼此的交谈。
我和纪子珍走进去的时候,白璃跟我们打招呼,这是她入职的第三天,听主管跟我反映,她的表现还不错。
前一天,我路过咖啡馆的时候还不经意地看见了她,总觉得白璃的气质并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服务员那般,但是我跟她聊过,她说就是很想从服务员做起,然后当一名优秀的咖啡师。
人各有志,我跟她说我给你平台。
我不是很懂咖啡这个行业,但是在一个行业里做到顶尖总归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