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墨吟又看了看地面上的大坑,心想:“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回来再找找,这个大坑可不能让别人看到。”他把自己挖坑挖出来的土往坑里推了推,准备坑填上。
刘墨吟推了两下,又看向地面上的尸体,心想:“不管他们生前是怎么样的人,他们都已经以死亡偿还了。人们都说入土为安,我这个大坑倒是正好没白挖。”
刘墨吟把朱世珍的尸体以及他夫人的尸体推入大坑,稍一迟疑,又把十多名官兵的尸体也推入了大坑,然后开始往坑里填土。
填到一半,那个年纪最大的青年一个转醒,接着,他一次推醒了那个少年和少妇,最后是那个小孩子。
他们四人环顾了一下自己家里的房子,爹和娘都不见了,十几名官兵也都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在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坑中填土。
“你在做什么?”
那个和刘墨吟年纪差不多的少年走到了刘墨吟的跟前,他随即看到了地面上的大坑,然后又看到了被埋在坑里的爹和娘,他们身上的土已经没了脖子,而且脸色苍白,全无动静。
少年向刘墨吟问道:“我爹和我娘怎么了?那些官兵为什么也在坑里?”
刘墨吟心想:“朱长老本来就不让他的亲属们知道他会武功的消息。他击杀官兵的事只怕得瞒一瞒,那我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刘墨吟同少年说道:“你爹当时被吓疯了,他打晕了你们之后,又提起桌子去打那些官兵,结果不敌,被官兵杀了,你娘是饿死的。”
少年冲着刘墨吟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刘墨吟赶忙把他扶了起来,问道:“这是做什么?”
少年说:“这些鞑子一定都是您杀的,要不是您,我们全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我给您磕头,是应该的。”
刘墨吟心想:“这个家伙倒是挺会来事儿的,不过如果他知道他爹是被我骗死的,不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
那个年龄稍大的青年走过来,也向刘墨吟道了几声谢,然后提起长矛,说道:“我要把这些个鞑子分尸,为爹爹泄愤。”
刘墨吟上前把青年拦住,说道:“这样做不好,不管他们犯了什么错,他们都已经用死亡的方士付出的代价。惊扰死后的人,可不是侠者所为。”
青年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样子。
少年站到青年身前,又给刘墨吟磕了一个头,刘墨吟问道:“这是为什么?”
少年说道:“爹常常和我们说,做人要恩怨分明。刚才那三个头是我报答您帮我爹报仇的,这个头是报答您给我爹和我娘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让他们得以入土为安的。”
刘墨吟点了点头,将少年扶了起来,心里却凉飕飕的。少年说恩怨分明,他给自己磕头是报答自己,那自己害死了他爹,他又该如何报复自己呢?
少年伸出皮包骨的双手,把土往坑里推了推,忽然脚下一软,摔倒在了坑边。他尴尬的摇摇头,说道:“恩公,我好几天都没吃饭,一点力气也没了,还得麻烦您为我爹和我娘下葬。”
刘墨吟看向少年的脸庞,他长得和朱世珍很像,都有一张又黑又长的脸,两条厚到都已经开始往外翻的嘴唇,不论是他脸上的模样,还是他身上的体型,都深深说明着这个少年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刘墨吟再看向那个青年,他连走路都是颤巍巍的,少妇和那个小孩子也已经苏醒了,但是他们都已经饿到站都站不起来的地步了。
刘墨吟把大坑迅速的填平,他偶然间转身,见他们一家四口人都在望着自己的背影。
刘墨吟心领神会的说了一句:
“都弄好了,就让他们这样安息吧。”
少年推了推那个青年,说道:“二哥,那七粒米应该还收在你那里吧,快、请恩公喝完粥?”
刘墨吟听得有些不知所措:“七粒米?二哥?”
青年从胸口的衣服中取出拿无数布头层层包裹着的七粒米,然后把他们放进了一个不知道是盆还是锅的东西中,然后加上了水,开始“煮粥”。
少年走到刘墨吟面前,说道:“我姓朱,在家里排行老八,就叫朱重八。这位是我二哥,在家里排第二,叫朱重二。他是我大哥的媳妇,嫁过来没几年,大哥就死了。他是我爹的侄儿,寄样在我们家,他全家都死了。”
刘墨吟自思,看来这个朱长老为了不让自己被峒?岛的人找到,可真是拼上了自己的一切,连给孩子取的名字都这么俗气。
至于那七粒米为什么会在朱重二那里,那可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到了万不得已时,他只能放弃朱重八以及他的侄儿和儿媳妇,让最大的儿子吃上一顿饭,这样这个儿子就有更大的可能能够活下来。
没一会儿,热粥出锅,朱重八先给刘墨吟盛了一碗,说道:“恩公,您肚子也一定饿了吧,这碗先给您喝。”
刘墨吟往碗里看了看,大半碗水中泡着三粒米。
刘墨吟也已经快要将近两天没吃饭了,不过他的状况和朱世珍一家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刘墨吟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饿。”
朱重八也没有给的特别坚决,他见刘墨吟没有接,就把粥收了回来,然后一家人开始“喝粥”。
刘墨吟心想:“他们一家人猝逢大变,肯定有很多知心话要说,我先出去躲躲吧。”
刘墨吟走到院子外面,坐到了那块石头上。石头还是那块石头,不过人已经有些不同了。
刘墨吟本以为朱世珍一家会有很多话说,可是没想到他才出来没多久,朱世珍一家就也举家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最无情的家,一个是帝王家、一个是穷人家。虽然适当的灾难会使得一家人最大程度上团结在一起,但是贫困的生活终会使得他们变得势利眼,变得蔑视亲情,因为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好好活下去,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