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血,都是血,到处都是血!所有人都在流血,所有人都在惨叫!地上躺了好多的尸体,好多、好多!全都是!全都是!!
鲜血染红了人的眼,身躯如同残破的布偶一般碎裂了一地,他的身边全都是,全都是这些!
“咳咳……云儿、云儿……别看……别怕……咳咳……快到了、就快到了……”被鲜血糊住的喉咙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直叫人头皮发麻。
他在被人抱在怀里,他们在疯狂的往前跑,他们在逃,他们在找安全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个怀抱里也全是血,被威压、阵法碾压的身体,烂的如同田垄间浸水的淤泥,每一步的跑动,都淅淅沥沥合着鲜血落在地上,落在他的身上。
哐——
嘭——
“母亲……母亲!母亲!哇……母亲!……”他被狠狠摔在地上,可是他来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他像狗一样爬起来,想要往那个血肉模糊,甚至透出森森白骨的人形爬过去。
“云儿,听话!快跑!往前跑!不要回头,一直跑!跑到那棵桑树下!云儿,听话,快跑!不要停!停下来你就会死!快跑!”
“母亲……母亲……”
他听母亲的话,他不断的往前跑,不回头,不敢停,停下来他会死!回头他看见的都是鬼!错乱丛生的树丛、横生出来的枝丫,划破了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胳膊、他的腿,可是他不能喊疼,他不能停下来!
他必须一直跑!
他的身上有母亲耗尽精血所设的护身结界,他必须在结界被这古桑威压碾碎之前,跑到古桑下,只有这样,他才能活!
“云儿,努力活下去,若是有朝一日你能出来,去东陆,去云城找外祖母,再不要回来!不要寻仇……”
“云儿,御琼京没了……”
“云儿,这是老祖的元丹,你在禁区里要努力修炼,一定可以出来的……”
他要活下去!他还要活下去!他不想死!
……
……
“桑云……桑云……桑云!”一道清脆的声音由渺远变得清晰,渐渐入耳。
一张清秀稚嫩的脸映入眼中,一如既往的眉眼清浅。
是桑影。
“你没事吧?又做噩梦了吗?你不是好久没做噩梦了吗?”
小小的嘴巴微微的上翘,她天生笑面,让人见之欢喜。那双黑白分明、总是古灵精怪滴溜溜乱转的眼,此刻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没事,梦而已。”
桑云坐起身,看了看天上的星辰。黑色天幕上,缀满了闪闪烁烁的星子,漫天的星河静谧而美好。在那些星子间,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有六颗星辰,正在缓慢的、照着既定的轨迹运转着,彼此靠近又彼此相离。
当它们运行到六芒星阵的六角之时,便就是他可以离开的时候了。
七年,他已经在这里呆了七年了。没有人声,没有人影,一步也不敢踏出这棵桑树下。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别看了,再有几个时辰就到了,你再看它也不会转得更快的!”桑影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像往常一样,缩进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地方靠着。
她嘀咕道:“就那么想出去吗……”
桑云闻言不由笑了,道:“你若是不想,何必总让我讲外面的故事?嗯?”
桑影小小的双唇一撅,哼道:“你管我!……这里就只有你和这棵树,偏偏我每次问木它都不理我,就只能你给我讲故事啦!”
桑影是桑云来到这里一年之后突然出现的,桑云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禁区里,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她的记忆是从看见桑云开始的,她的记忆里就只有桑云,只有这里,只有这棵古老的桑树。
问木,顾名思义就是与树木沟通,问询它们曾见过的人和事。但是这棵古桑是千年前撑起这片大陆的存在,桑影在它眼中如同初生的婴儿一般稚嫩无比,是以开心了会跟她闲聊逗逗她,但对于她的那些问题,经常是避而不答。
桑影道:“今天是最后一晚了,你再给我说个故事呗!……说嘛、说嘛!”
她身量不高,又身材纤细,所以总爱在桑云怀里蹭来蹭去。
桑云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抬手搂住她乱动的身子,低沉的声音在夜色里缓缓响起:
“好……今天跟你说这片大陆。
“临登大陆自天地初开便存在,已立世亿万年之久,先后被世人划分两个时期。一个是自天地初开之时到上古浩劫之前,被称为荒古时期。那时,这片大陆上发生着很多传说,有神统治着天地。
“上古浩劫后,整片大陆一分为五,世间神明早已神隐,原本羸弱的人类被激发天地元素之力,凭借体内灵根开始修仙问道,临登大陆进入上古时期。在当时,修士之中出现了很多个惊才绝艳的大能力者,他们拥有着通天彻地的能力,被世人称之为道法祖师,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众道祖于千年前爆发混战,最终全部寂灭。
“当时,他们抽调了天地全部的灵力,致使整个临登大陆灵力枯竭,万物枯萎、道法难修、尸横遍野。数年之后,在诸神乱战的地方,长出这棵桑树,桑树生长飞快、四季常青,往四周散发威压,隔一定的时间就会发出树吟,将灵气送往四方。
“大陆生机勃发,道法开始恢复,但是桑树的威压越来越大,若是任其发展,这片大陆都将无法供人生存。六大家族古、桑、木、冷、玄、尘,因为还保留强者,当时逢乱而出,举全族之力,借穹宇六芒星辰,以这棵古桑为中心画出阵法设下结界,阻止桑树的威压继续倾辗四方,这才有了古桑禁区,换得天下安定。”
桑影听得昏昏欲睡,这些古早的东西她都不感兴趣。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们桑家是最厉害的对不对?”
桑云点点头,道:“桑家在众祖神时代曾出现过一位能力通天的道祖,诸神陨灭、大陆枯死之后,桑家因应对及时,所以在诸神乱战中尽力保存了家族实力,成为大陆顶尖的势力。这六芒星阵,就是当初桑家先祖创下的。”
他抬头看着头顶参天的巨树,繁盛的枝叶被夜风吹动,发出飒飒的声音,从枝叶间透下来的星光,被它的摇曳切割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