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府里自己的房间里。
窗外似乎是黄昏日暮,霞光透过窗棂映了进来,原本白玉修葺的屋内也红橙斑驳。
“云娃娃,你可算醒了。”
身边一道虚影飘出,寒龙盘着身子立在床边,道:“那天幸亏本座回来的早,不然你得死在路边!”。
桑云目光直直地看着床顶,恍若未闻。
“我的金丹碎了?”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喑哑。
“啊……嗯。”
寒龙一时间也有些语结。
虽然他平时那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很欠扁,但是这样的人陡然失去了锋芒之后,还挺叫人心疼的。
“我现在的修为是什么时期?”桑云问道。
寒龙看着他:“心动巅峰。……没有金丹,你灵湖内的灵力发挥不了。”
房间内再一次安静下来。
“……唔……”
闭了闭眼,桑云撑着起身。寒龙身子微动,绕进里边扶住他。
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们都不在。
寒龙怕他误会,解释道:“那天我把你拖回来之后,他们全都吓个半死。你那个女娃娃出去找药了,那个炼金的娃娃和那个小和尚进北陆王宫里去了。
“哦,还有那个打碎你金丹的那小子,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发疯跑出去了,不知道跑去哪了。”
桑云点点头,表情却还是没什么波动。
或许是晚霞垂垂吧,桑云突然就觉得心里空空的。
金丹碎了,他的修为再一次跌回心动期,出禁区后的一切努力,全都白费了。
凡人也好,修士也罢,谁都一样。
不怕没有得到过,最怕得到之后再失去。
“云娃娃,你真想变强?”寒龙飘到他身边,正色问道。
桑云没有理会它,只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道:“前辈,你有办法修复碎了的金丹吗?”
见寒龙摇摇头,桑云也只是了然的笑笑。
他的金丹碎成那样,怎么可能修复呢。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
如果修为不能进益,那他的仇要怎么办?!
那些把他拉下云端的恶鬼,凭什么还可以站在云天之上嘲笑他?!
“如果我能再次结丹,修为能不能直接恢复到出窍期?”
寒龙还是摇头,缓缓道:“不说你能不能再次结丹,即便结丹成功,你还要把元婴上的神识重新剥落,由新的金丹淬炼神识之后,才能再次控制元婴。
“……否则,你连元婴期都无法到达。”
闭了闭眼,桑云咬紧了牙关。
事实已定,再如何的畏惧、悔恨都没有用,倒不如忘了过去,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等。”
寒龙阻住他想要回去的步伐,接着道:“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吧,对于你而言,跟那个女娃娃再呆在一起,不是好事。”
桑云转头看向它:“桑影?”
寒龙道:“大道三千,绝情道最易。你想孤身一人、心无旁骛,想获得强大的力量,那个女娃娃,无疑就是你的道上最大的绊脚石。”
不止于她有情,甚至会因她而对更多的人和事生情。
唇角微抿,桑云开口道:“她是为我好。”
桑影一直以来的想法,她的害怕,桑云都知道。
哪怕之前跟她吵架,桑云也努力克制着不去说那些难听的话,因为他一直明白桑影做那些事的原因。
寒龙有些无奈:“云娃娃,你太贪心了。本座知道那个女娃娃很好,可是本座跟你说过,要想得到强大的力量,你一定会付出同样的代价。
“即便现在,你能两者兼得又如何?日后呢?那个女娃娃,包括你的那些小朋友,在你的身边呆得越久,你失去时便会越痛苦。
“与其这般,不如早断早自在。”
话音落地,又是良久的沉默。
院子里静悄悄的,桑云的心也安静下来。
或许……寒龙是对的。
手掌翻动,从灵戒中取出黑色斗篷,兜头罩下:
“走吧……”
呜——
呜——
风雪吹进峡谷,发出鬼哭狼嚎般凄厉的声响。
可是在如此冰寒的峡谷之底,桑云的额头上却细细密密地布满了汗水。
岳麓山脉最深处,桑云身处一处凹陷的山壁之中,他的周身灵气四溢,不断的收缩、释放,而每一次的循环,都使得灵气稀薄了几分。
“云娃娃,坚持住!!”
寒龙的声音急急的响起,却幽幽传不进桑云的耳中。
桑云只觉得丹府内针刺般的疼痛,灵湖就像是被什么绞着一般,仿佛要被抽出他的体内。
浩瀚的丹府内,灵湖如同沸腾了一般,剧烈的搅动着。
而搅动他灵湖的,就是慢慢从湖底浮上来的那颗褐色元丹,老祖的元丹。
自他离开公主别馆之后,已经一年多了。他在这幽暗的冰雪峡谷下,日夜不停的修炼,一次次尝试结丹,可是却一次次的失败。
直到三个月前,寒龙察觉出他体内的异常,得知他体内还有一颗元丹,便想着将自身的灵力包裹着元丹,充作灵丹!
可是这元丹毕竟不是他自己的,老祖的修为高绝无比,他根本没办法掌控。
像过去这一年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桑云全身从内到外没有一处不是疼痛的,随着时间越久,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云娃娃……”
“……云娃娃……”
“……云……月……”
“沧月!!!”
寒龙渺远的声音渐渐被另一道声音覆盖。
桑云原本混沌的神识,被这陡然一声凄厉的喊声给惊醒了。
这感觉桑云已经熟悉了,观灵。
胸口微微鼓噪起来,这是桑云知道这是老祖灵识之后,第一次观灵。
这是和他有着同样血脉的,桑家族人的灵识!
借着老祖的眼睛看了看眼前的景象,这应该是在一处山顶之上,四周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山风吹动衣袂。
“沧月!!……沧月,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
耳边着急忙慌的声音传来,桑云回过神,看着眼前清秀稚嫩的面容上,满是焦急。
“小漓……我没事……不用担心……”
沧月的声音很是虚浮无力,甚至每个呼吸间都在颤抖。
桑云这才感觉到不对劲,双腿上隐隐传来的疼痛不是他的,是老祖的。
鼻尖的湿铁锈的气味变得越来越浓,合着青草汁液的气味,反倒叫人作呕。
低眼看去,身下一片猩红的血液,正从那齐根断去的大腿处簌簌流出!
老祖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