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半三更到黎明破晓,三四个时辰的飞行,都没有飞出沙漠的领域。
李剑南坐在鸟背上运功疗伤,将体内的淤血排出后,脸上的气色渐渐恢复了些红润。这里的天空云层十分密集,风起云涌,遮挡了阳光,即便是天亮了,周围的空间也都是黯淡无光。
这一路三人沉默寡言,只盼着早点飞出这片沙漠。虽然路上无话,但是三人心中都在嘀咕,飞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沙漠,那个金雕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样,故意把自己往陷阱里带。
空中的风呼呼作响,坐在后排的珠儿最是眼尖,拍拍李剑南的肩膀,指着前方,大声道:“小南哥哥,你快看那边。”
李剑南坐直了身子,向着正前方眺望,那边天空下有好几只大鸟,那些鸟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大,大到能遮住天上的云彩,跟它们比起来,九头鸟和金雕连一只爪子都不及。
大鸟展开翅膀像是漂浮在空中似的,半天不见他们拍打着翅膀。李剑南喃喃自语道:“那不会是大鹏吧。”
佛爷也开口道:“不错,那就是鹏。道家圣人庄子曾记载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你看天上的那些鸟像不像庄子说的。”
李剑南问道:“既然有鹏的话,是不是就该有鲲的出现了。”
随着九头鸟的飞行越来越近,三个人渐渐看清前面的景象,大鸟下面是一片深蓝的海洋,海上浪花滚滚,时而喷出冲天水柱。三人的脸色终于动容了,总算是飞出这片沙漠了。
飞到海边,金雕飞向海上,九头鸟也没有犹豫,径自跟上,众人才看清大海上百丈高的水柱都是由海里的大鱼喷出的,这些大鱼潜游在大海下根本看不清有多大,但是露出海面的部分就相当于一座大型岛屿了。
不必细想,这肯定是鲲无疑了。
九头鸟继续向前,远远地众人都能看到苍穹下面立着至少上百根白色的柱子,这些大柱子顶天立地,直插云霄。
天上的乌云在疯狂的翻滚,偶尔有几道闪电划过,传来阵阵雷鸣,天光暗淡,海风呼呼的刮着,待到九头鸟飞近了些,众人这才看得清,原来那些顶天立地的大柱子都是龙吸水现象,下面的海水全被水龙卷吸到了云端,同时出现上百根水柱,仿佛撑起了整片天空。
鹏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遮住了天上大片的乌云,有些鹏的身体穿过了乌云,在云缝间忽隐忽现。海面上时而风小浪细,时而波涛汹涌,鲲的身影也在大海上时隐时现。这时天上鹏发出了一声长鸣,响彻穹宇,其他的鹏也开始叫出声来,似乎在互相交谈着些什么,海里的鲲也发出了呼应,浮出水面,传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悲凉,在大海里回荡,经久不息。
云层里的闪电开始向着大海发起攻击,上百根水柱都被雷电所覆盖,瞬间前面的空域成了一片雷泽,雷泽里的闪电越来越密集。若想穿越这片雷泽的话,肯定会被劈到的,但若不闯过这片雷泽的话,三人可能永远无法走出这片天地。
金雕已经飞了进去,一道闪电击中了鸟背,它凄厉地哀鸣起来,身上冒着青烟,依然在水柱间疯狂地向前冲,想要尽快穿过这片雷泽。佛爷拍了拍的鸟背,示意九头鸟继续前进。
站在鸟背上的佛爷,迎风而立,双手合十,一派仙风道骨,由内而外周身散发出一股金色的光芒,宛若活佛再世,罩住了整只九头鸟,李剑南和珠儿都在这个金色的钟罩内。九头鸟闯入雷泽后,不断地加快速度,天上的雷电似乎有了灵性似的,专门挑着前面的金雕和后面的九头鸟轰来。
金雕被雷电击中了几次后,终于受不了强大的电压,丧失了飞行能力,从空中坠落,好在下面的海上漂浮着巨大的鲲,金雕坠落到了鲲背上,没有掉进海里。九头鸟被佛爷的金钟罩保护着,暂时没受到雷电的影响。但是佛爷就不好受了,雷泽里的闪电威力比任何地方的威力都要强大,每一次的雷电击到金钟罩上,都耗损着佛爷大量的内力,佛爷浑身汗如雨下。九头鸟心知若再不飞出这片雷泽的,所有人都会没命的,于是疯狂地拍打着翅膀。
佛爷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鹏,大声喊道:“向上飞,飞到鹏下面。”
九头鸟立马领会了佛爷的意思,鹏的身躯足以将天上的乌云遮挡住了,雷电都是从乌云里摩擦出来的,如果贴着鹏的身体下方飞行的话,应该能躲避一些雷电。
但是说是这样说,做起来谈何容易,他们距离鹏的身体还有几十丈的高度,这中间的过程就足够让他们够受的了。
佛爷的金钟罩已经坚持到快不行了,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都在流血,脸上的肌肉皱成了一团,双手在不停的抖动,两腿也在打颤。李剑南知道这和尚已经快到极限了,虽然自己也是重伤未愈,但是他强打着精神运转着丹田的内力,双手贴在佛爷的后背上,往佛爷身上输入内力,可是刚开始输入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佛爷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洞,在疯狂的吮吸着他的内力,李剑南身体如同一条涓涓细流,而佛爷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怎么输入都是不够的。
离鹏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但是佛爷的这片汪洋大海已经彻底枯竭了,只听到他“啊!”的一声大叫,周身的金钟罩全部消散,整个人跌倒在鸟背上的人事不省,李剑南的双臂也被弹了回来,浑身一丝内力都没有,倒在了珠儿的怀里。
珠儿哭道:“小南哥哥,你怎么样了,佛爷他还活着么?”
李剑南艰难地摇摇头:“珠儿别哭,别哭。”他想抬起手擦去珠儿脸颊上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抬不起劲儿,有气无力道:“佛爷就是太累了,他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珠儿,这一次我们可能连命都得搭上了,后悔么?”
珠儿一把搂住李剑南的脑袋不停地摇头:“珠儿不后悔,自从妈妈走了之后,这些日子是珠儿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了。”
李剑南苦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这一次连佛爷都栽上了,是真的没辙了。
一道闪电劈了过来,九头鸟被电得仰天长啸,翅膀在颤抖摇摆,李剑南被电的浑身抽搐,差点滚落了下去,幸亏他的手一直被珠儿抓着,两人互相拉扯着才没有掉下去。此时九头鸟已经飞到了鹏的身下,九张嘴巴一边吐着血,一边大口喘息,它也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云上传来一阵震耳的咆哮声,这不是鹏的叫声,也不是下面鲲的叫声,李剑南艰难地抬起头朝着天上望去,翻滚的乌云渐渐被拨开,天空中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大口子,那个大口子理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乍一眼看去李剑南以为是天上的太阳,仔细一想,太阳的光芒比这个圆口子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要刺眼多了。
就在李剑南和珠儿琢磨这个圆形大口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时候,那个圆形大口动了,朝向了李剑南的方向,金色的光芒射向九头鸟背上的三人,李剑南眯着眼睛勉强地看向那个圆形大口,金色光芒的中心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瞳孔,然后光芒突然就消失了,一息之后又出现了,跟人眨了一下眼睛相似,李剑南心中疑虑道:这圆形的大口子难道是……一只眼睛?
刚才的咆哮声再次从穹顶传来,差点没把两人的耳朵震聋。浓密的乌云开始分裂,在云缝间,李剑南和珠儿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庞大的身躯,大到比鹏的身材还要大,因为两人根本看不到这个身躯的全貌,只能窥其冰山一角,这一角上布满了青铜色的鳞片,每一块鳞片比九头鸟的身材还要大。它的身躯在云层里缓缓移动,伴随着乌云一点点消失。
雷泽逐渐消退,龙吸水的现象也开始停息,上百根通天水柱瞬间崩塌,被吸在半空中的海水垂直的坠落到大海里,激起千丈浪花,浮出海面鲲也渐渐地沉入大海。云雾消散,阳光开始照射下来,李剑南和珠儿惊喜地发现不远方的天空下有一片新大陆,那里有青山绿黛,百花齐放。
九头鸟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展开翅膀滑翔,然后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天空中的鲲缓缓地拍打着翅膀,下面的空中卷起了剧烈的狂风,九头鸟和背上的三人如同鸿毛般,被这股强烈的飓风吹向前方的新大陆。
天上鲲的身影在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