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大多都要面子,好英雄耻小人,故路推官可以在人多之处,设一个张贴犯事者信息,何时犯了何事,让识字的去念给百姓听,每个人张贴个两三年,这样百姓不必再揣测这些人所犯何事,更不敢犯事,另外,也将得赦免的,悬赏有功的,张贴其上,可减少误会,彰显朝廷办案的谨慎,还能激发民众的英雄气概,英雄被推崇多了,犯事的便少了。”
丫鬟陆续送上饭菜,夙霜先喝一碗冬瓜炖鸭汤,润喉润肺,见路推官和师爷眼睛一亮,师爷手中的笔和本子迅速举起来,刷刷地记录下来。
“还有吗?继续说。”
路启见她喝汤,不放弃地试探继续问道,万一还有呢?
夙霜想了想,继续道:
“在菜市或者人多之地张贴红联,就宣传扫匪除恶之语,时刻表明官府对铲奸除恶的决心,便写不要打架,打输进医馆,打赢进官府,得不偿失等通俗易懂之话,再让打更的,巡逻的,每隔些时日沿街喊过去,百姓听多了,也便铭记在心了。”
捕快眼中都冒亮光了,高呼道:“好!这个主意好,我都能听懂!”
话音刚落就被师爷和一旁稍微机灵的捕快噗嗤嘲笑:
“是啊,王六都能听懂,那些个同样不识字的,自然明白不要打架,打输进医馆,打赢就进官府的意思,说得还挺有理,嘿嘿嘿~”
夙霜大大咧咧地夹白切鸡,咧嘴笑出一排贝齿,一个个在吃饭的时候,不要自黑智商来逗她笑好不好,万一吃喷喝呛了怎么办?真是哒哒!
捕快和师爷都被她那两个哒哒逗得面红而赤,突然气氛就上来了,路启也嘴角露出一丝淡笑,继续试探问:
“还有第三,第四个建议吗?”
夙霜白他一眼,又没有赏银,这可是极有可能助他升官的好建议,日后那俸禄,官职都是增涨的,她还是个穷得叮当响,搞不好还被人指指点点,被人追杀,这种便宜卖卖她才不干。
“大人,民女也就在经历这一次,才想到这些法子的,若是能帮到百姓,能帮到官府,自是好的,只是民女见识浅,要不大人您这几日找个识字的教教民女识字,民女知识提高上来些了,或许就更聪明些了。”
路启吃惊,本以为她说这话又要索赏银了,却没想到她竟然要求要习字,不过她虽然粗鲁泼妇,从口供到方才的建议,都可以看出她是个有潜力,聪明之人,便暂时允了她:
“这事好办,师爷便识字,他是秀才出身,你想学,他可以教你。”
师爷是个三十一二岁左右的黑胡子瘦男人,不高不低,科考过十五年,第十年中了秀,之后再没提高,家里又山穷水尽,只好出来做师爷,养家糊口。
即便如此,还是在官府里有不低的地位,夙霜也很给面子地客气道:
“那便有劳师爷了,民女愚笨,若一时学不好,还望师爷莫生气。”
师爷对她的态度很满意,他向来与人和善,性子温和,故而对于十岁的夙霜,只当个调皮无知的孩子,只要日后好好教礼德,指不定是个聪慧端方的姑娘。
于是师爷在她用饭后,拿出一本《礼记》来,神色任重而道远,仿佛太白金星见了孙悟空,李靖见了哪吒......
“无论男女,学习先学礼,做事先做人,做人先立德,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师爷摇头晃脑道,夙霜见着不由觉得喜感,古人背书喜欢摇头晃脑,像个筛选漏斗一样,一晃又进几个字,多几句话,血液在恍恍惚惚乱跑,昏昏沉沉与清醒自由切换。
“是,师爷。”
不就是礼记吗?她学便学呗,被现代熏陶这么多年的思想品德,知道哪些糟粕该去,哪些精华还是可以取的,在这个社会生存,总不能太叛逆,即便要演,也要简单点。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夙霜静静听着师爷读,等自己读时,假装不认识字地停顿,她学习其实是想了解古文,想弄懂之前那些文字出现是何意,那东西能不能再给她提供一些关于此处的信息。
师爷耐心地教她,发现她基本认两三遍就能认全这些字了,忍不住在路推官面前夸她有些聪慧。
“本师爷现在要与路推官一起去,去审问罪犯做记录,你自行在此多读多练。”
夙霜乖巧地应了一声,待他出去,侍卫们从屋外进来,守在门口,像在监视她一样。
夙霜倒没有关注这个,因为今日她的书上一直出现那苍劲有力的文字,在书上重重叠叠,晃得她眼花,突然她就不想弄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这东西在写《论语》。
她想写字,问问它到底是谁,写这些给她看是何意,可她现在还没学会写字,连一根笔都没有。
“两位哥哥,你们可否给我些空纸和笔墨?”
王六憨厚老实地摇摇头道:“这恐怕不行,师爷没让你写呢,你现在拿笔墨纸砚也是乱画,实在浪费,还是等师爷交代再写吧。”
夙霜白他一眼:
“那便从我那赏银里扣,我可是给你们推官提出了你们之前都想不到的管治建议,我们云水县都还没得到过的建议,这要是换成云水县,指不定过几年就能在朝廷记功咯,不要这么小气嘛。”
两人一琢磨,想起之前她斤斤计较得路推官都说不过,给她五两银子的事,他们现在再小气,怕是她待会儿又要闹起来,路推官定会不悦,路推官不悦,他们这些属下省不了一顿批评。
“行,夙姑娘,我这便去向路推官和老夫人问。”
夙霜补充一句:“顺便带一个炉子来。”
王六和红满都惊愕地看她,有些疑惑道:
“姑娘,现在已是四月末五月初,天气并不冷吧?为何要炉子?”
夙霜自是不会告诉他们,待会要是那个东西跟她说话,她怕内容被路推官看到,又被抓去严刑逼问。
那个狗官现在其实就是在关押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哦,我用来烧写完的字纸,这叫敬惜字纸,自古以来人由字智,否则愚痴,世若无字,一事莫成,字为至宝,远胜金珠,若让我日常习字被尘埃蛛网污去,不如焚了敬孔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