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刚要动身返回,却发觉堤坝方向出现了新的变化,不由得停下了动作,重新猫了起来。
直到此时,大大小小十几条鱼儿堪堪将缺口封堵,有几条甚至累得力气尽失,躺在浅滩处翻着肚皮大口喘气,巨鳖也缓缓动身,想回到水里润一下身子。
仿佛什么事情也未发生一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只有那下降了近一小半的水位,似乎无情的证明它们又输了一场阵仗。
突然……
泥沼一般的堤坝中,一条巨物弹射出来,伸缩之间……快如利箭地咬住了一条累瘫了的大鱼。
只见它张开巨口,三颗足有四五十公分的森然利齿,瞬间刺入大鱼雪白柔软的腹部……身躯蠕动之下,大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寒风不由得瞳孔紧缩,心跳加剧——好家伙,吸血的速度这么快!
这家伙粗如水缸,足有八九米长短,弹性十足,刚才这一下子,身体几乎又拉长了两三倍之多。
它背上是泥土般的棕褐色,怪不得之前躲在泥里难以发现,只有弹射在空中之时,寒风才瞥见了它肚子下的黄色。
哦,这家伙是……
寒风并不陌生,即便它大了无数倍,还是依然能轻易的辨认出它的物种——蚂蟥。
蚂蟥这东西不大点儿的时候,就已是多少人的童年噩梦了,如今成了‘水缸蚂蟥’,岂不更加要人命?!
蚂蟥是什么动物?寒风不太清楚,不过按照前世印象中的大小来看,它的巨化率是最高的,可能超过了50倍以上。
再看惨案现场——附近其它鱼感受到了危险,拼命挣扎着逃回了水中,而被咬的大鱼却仿佛毫无知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快变成了一具干尸。
蚂蟥会分泌麻醉剂,被叮咬的过程一般都难以察觉,对此,寒风倒也不觉奇怪。
只是,七八米长的大鱼体内有多少血液?
寒风算不清楚,可他知道一定是个庞大的数字,因为此时的‘水缸蚂蟥’至少粗了一小圈。
巨鳖此时才堪堪反应,迈着步子刚要冲过来,水缸蚂蟥已经迅速地缩回了身子,弓背一弹便跳回了下游老巢,巨鳖只得怏怏地掉头回了水中。
少倾,乌泱泱一片大水蚤从上游水中登上堤坝,均匀散步在堤坝的每一处位置,眼睛紧盯着下游方向……
原来是站岗放哨的呀!
他娘的……这个世界越来越乱了!
寒风恨恨地吐出一口老痰,也不知是厌恶这条丑陋恶心的水缸蚂蟥,还是厌恶这个世道。
螳螂要吃人……
蚊子吃了狗……
大鱼跟虾蟹打架,还打不过……
被鱼吃的蚂蟥,如今开始吃鱼了……
最最蛋疼的是——水蚤会站岗了?!
这他娘的让老子怎么过河……
才仅仅半天不到的时间,寒风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槽点满满了,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吐槽了多少次。
寒风依稀记得上一世有个节目似乎叫做《吐槽大会》,似乎还有个红头发叫做‘蛋蛋’的家伙。寒风真觉得若是自己现在去那个节目站台,绝对比他还能吐槽!
……
雾气似乎正在逐渐的加重,之前稳定在六七米左右的视界,现在却逐渐的开始缩减,以至于肉眼能看清的范围越来越窄。
宫德扶着薛老太在一处大石头后藏着,一直盯着寒风消失的地方……随着他长久不归,随着迷雾加重,一颗心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
胳膊痒的难受,可惜长出来的是硬搓搓的几丁质和蛋白质的混合物,挠了没用。
宫德恨不得在大石头上蹭一蹭,可害怕响声太大,容易招惹危险。
他苦恼地问道:“薛奶奶,你说我这胳膊啥时候能长好啊?快痒死我了……”
“痒就说明它正在快速生长,我瞧着可能睡一觉就应该能长全货了。小宫你再忍忍,一会儿我找找看又没啥止痒的草药,给你敷敷……”(为便于大家阅读,特将老太太的保定话转为普通话表述。)
断臂上的树叶绷带早不见了,一只可爱的螳螂前肢露在外面,薛老太轻轻的摸了摸,微笑着回答,像极了慈祥的奶奶。
“寒大哥怎么去了那么久?那边的声音都消停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薛奶奶,你说他不会出啥事儿吧?”
宫德狠狠在断茬处挠了几把,可惜完全没有任何止痒效果。
那里除了残留一圈淡粉色的伤疤,几乎快看不出曾经伤过了,而且几丁质外壳状的组织已经向着上臂蔓延,恐怕用不了多久,整只胳膊都会变成螳螂前肢的模样。
“应该不会……小寒的身手便成那样……我觉得不会有事,咱们再耐心等等咧。”
“对了,小宫啊,你们两个之前就认识?”薛老太忽然问了一句。
“不是啊,我进来是一个人,后来发现了旁边人群中的寒风,一直跟着才认识的。”
“哦,这样啊……你看起来年龄比小寒要大啊,怎么会一直叫他大哥呢?”
宫德一愣:“那是因为……薛奶奶,我现在还不能说原因,要等寒大哥回来后,征得他的同意,才好告诉您……”
“你这孩子……我就这么随口一问,若真是啥大秘密,我老婆子也不想知道咧,省的秘密藏多了伤神!”
宫德嘿嘿一笑:“那也成……您就当他非常厉害,能在这鬼地方比我们更容易活下去,就行了。”
薛老太不知为何叹了口气:“也对,能在这里活下去,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这个世道,活着不易啊……”
“哎!我这行医了一辈子……若不是看见你和小寒产生了变异,想弄明白到底咋回事儿……其实真不如死了算了……跟你们在一起,多累赘不是?!”
“薛奶奶,您说哪里话,我断了胳膊还幸亏你给医治好了……再说了,我这个残废才累赘呢,寒大哥都没嫌弃我不是!”宫德自嘲地呵呵一笑,甚至举起幼小地螳螂刀臂晃了晃。
“小宫,奶奶知道,你这都是在宽慰我这个老太婆咧……”
“只是这个世道,我一个老婆子,可没信心能活下去……更不想死在哪个怪物肚子里,哎……”
宫德看着薛老太,刚见到的时候面色红润,皱纹不显,可现在银色的头发已经逐渐雪白,脸上更是皱纹纵横,似乎又苍老十几岁。
宫德心仿佛被狠狠戳了一下,自己当初的决定真的对么?
当时的她真是懊悔不已,死意萌生,若不是自己死拉硬拽……应该彻底丧失了生的意志,枯萎的更厉害了吧。
如果就这样凋零,算不算是另一种解脱呢?
可现在,却要迈着干瘦且不灵便的两条腿,费力地跟着他们两个年轻人……
能跟的上么?
能跟多久呢?
自己当初真的是处于善意,想帮助这个帮助过他的老人家么?
恐怕不全然吧……
宫德默默拷问着自己,猛然发觉当初举动的潜意识中,或许包含有孝顺,有同情,有关怀……
但更多的可能是——对命运的深深恐惧!
他不是寒风……
他不是重生者……
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他是个弱者……
他觉得孤独,觉得恐惧、觉得迷茫,于是想要有人共同分担……
而更弱的薛老太似乎能完美扮演这种角色。
他……是自私的!
宫德越想越冷,身体不由得开始战栗……
人的自私,原来可以隐藏的如此之深么!可以包装的如此高尚么!
甚至连自己都能欺骗么!
……
薛老太看着宫德有些不太对劲,以为是自己丧气话影响到了他,忙安慰道:
“放心了,小宫。奶奶现在不想死了,反正一把老骨头了,能活多久都是老天爷赏的……再说了,奶奶还想好好研究你们两个呢……最不济也能给你们当个生活顾问,治疗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呵呵!”
宫德神情古怪,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
好在此时,前方雾气动荡,一个古怪身影逐渐闪现了出来,正是扛着无头麻雀的寒风回了了。
“扑通”
“今天大家吃这个!”寒风把螳螂刀插在地上,拍拍手上的鸟毛,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下。
“寒大哥威武啊!你杀的?”宫德围着麻雀尸体,啧啧称奇:“前边发生了啥……跟我们说说呗?”
寒风随口嗯了一句,转头却对薛老太说道:“薛……阿姨,你医术高明,对各种生物也了解的比我们多,一起听听,也好给些指点。”
宫德满头黑线,你叫她阿姨?!
你这是想差我一辈啊……
算了算了,各论各的,他可不敢纠正寒风的称呼,接下来活命还要指望这位‘挂逼’呢。
寒风哪里去管宫德的小心思,直接三句并作两句,简明扼要地将刚才所见叙述了一遍……
薛老太越听越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看到两个年轻人都瞧着自己,有些哀伤地说道:
“蚂蟥是环节动物,跟蚯蚓差不多,算是一种比较低级的生物……”
薛老太中西医合璧,生物知识也是不差的,抵得上半个生物学家了。她跟两人普及了一些生物常识,加上自己的见解,居然与寒风的粗浅判断不谋而合。
这个世界会让生物巨大化!
进入‘里世界’小半天了,应该是个人应该都知道了——人类变化最小,而其它生物反而成为了‘上帝的宠儿’,全都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但系统化得出——越是低等生物,似乎巨化率更高……这一结论的,恐怕只有他们三个了。
甚至,在薛老太分析下,得出了目前所碰到物种的,一个更为精准的巨化率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