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德砍树正欢,他模仿着那天寒风练刀的某些招式,再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不断揣摩着出刀的角度和发力的感觉,渐渐有了些心得。
左手刀难练,不仅仅因为左臂肌肉不够发达和灵活,更在于长久的使用习惯所导致的那种根深蒂固的神经反应。所以更需要比右手持刀千百倍的练习。
忽然,身后狂风大作,宫德惊慌发现自己腾空而起了。
好在,下一刻他发现是那只大苍蝇抓住了他,心才稍稍放下,这家伙不管想要干啥,他也应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果然,大苍蝇没飞出多远,就把他仍在了地上。
借由苍蝇巨翅扇动,方圆数十米大雾排空,轻巧落下的宫德,没落地前就发现了,一堆粘液中的那具血红色躯体。
宫德立马猜到,那定然就是寒风!
他慌忙跑了过去,越近,心越慌……眼中的景象越发的惨不忍睹!
那就是一具皮肤被完全剥掉,筋肉完全裸露的尸体……更别提什么口鼻、耳朵等脆弱之物,甚至手脚上的血肉都已经
腐蚀殆尽,露出根根森然白骨!
这特么的……活不了了吧?!
宫德站定跟前,发现粘液虽不知何物,却似乎已经没了危险,寒风的残躯静静的躺在里面,包括他那件斑驳的铠甲,两把毒牙镰刀,还有一堆烂乎乎的卵状之物。
他先是用刀臂试探了一下,再次确认后便踩进粘液堆,冲着寒风的‘鼻孔’伸出了两指……
“呼”
居然还有呼吸……你真是够硬啊,这都还没死!
宫德也不去管他筋肉外裸,能否受力,抱起就往营地狂奔。
弥留之际的残躯抽搐了几下……
……
薛老太俯身站起,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将手中几片大树叶随意扔在了地上,而她的面前,躺着一具全身涂满绿色草浆的躯体。
“薛奶奶,你说他……还能活不?”一旁屏息多时的宫德,这才出声问道。
薛老太长叹一声:“这么重的伤,就是在药品器械啥都不缺的时候,救活的概率也不超过两成。”
宫德似乎预见了这种结论,及不着急也不吃惊,只是颇为惋惜地嘀咕了一句:“还重生者呢……有个屁用!老子这该咋办啊?”
“你嘟嘟囔囔说啥呢?”薛老太瞥了他一眼,宫德忙岔开话道:“没啥没啥,我就是挺替他惋惜的,咳……这么一不小心就要死了。”
“是啊,要换是从前啊,他这伤势便是救也不用救了,现在嘛……还真不好说!”薛老太也颇有同感。
宫德闻言一愣,忙道:“薛奶奶,你这是啥意思?”
“现在是什么世道,能全部用科学解释么?更加不能用以前的经验来下定论了。”薛老太自嘲一笑:“就我这涂草药的功夫,小寒的生机似乎又旺盛了一点儿,连呼吸都不再是游丝状了……而我只不过用了点止血消炎的草药罢了,对他并没太大帮助!”
宫德听罢,不由高兴了几分:“这么说,寒大哥应该能活过来啦?薛奶奶,你也是,跟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不要高兴太早!”薛老太一盆冷水泼下:“前世里那么多手术成功的,最后还死了呢,你知道为啥?”
“我哪知道为啥!”宫德纳闷道。
“是术后感染。”
“就是细菌感染。”薛老太见宫德仍是疑惑不解,白话讲道:“拉那么小一个口子都怕感染,得天天用抗生素,小寒他全身外露,感染的风险更大,况且……”
宫德:“况且什么?”
“况且,这个世界什么动物都不缺,那细菌病毒会少了么?它们若是也遵从这种巨化规律……恐怕是巨化率最大的物种才对……”薛老太无比担忧说道。
“啊……那岂不是最要命的物种了!我们身体里可都是细菌啊,这咋办……”宫德惊恐地看了看肚子。
“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薛老太沉思道:“细菌一般在几个微米大小,即便按照巨化率百倍来测算,也会长到零点几毫米大小……”
宫德插话道:“才零点几毫米,也不大啊?!白吓我一跳。”
薛老太鄙视了他一眼:“还不厉害啊!这体型大小,已经算是种小虫子了。跳蚤你总不陌生吧,没巨化前也就这么大。”
“卧槽,您要这么一比较,还真是有点恐怖了。”宫德下意识满身看了看,当然是一无所获。
“关键是它们的数量……有研究表明,人体中细菌等微生物的数量是百亿计的。”薛老太从旁边取了根巨大的芦荟叶子,削下来厚厚一段,放在掌心用力挤压,呼啦啦淡绿色汁液便流了出来。
现在取水不易,附近反而有一大片芦荟林,于是薛老太研究了这种洗漱之法,也是薛老太要求的生活习惯之一,勤洗手、勤洗脸。
当然芦荟汁也能喝,虽然味道有些苦涩,但比起光吃糖分高的水果解渴多了。
宫德虽然早洗过手了,此刻仿佛被吓到一般,连忙也取了一小段再洗了一遍。
忙完这一切,薛老太才幽幽继续说道:“所以我才奇怪啊,要是按照这种推算,我们体内早炸了锅才对,几乎没人能活下来才对……你想啊,几百亿的跳蚤在人体内,单不说它们需要多少食物,会不会把我们吃空了,单是这体积也把人早撑爆了啊!”
宫德:“是啊是啊,我也想到了这种情形……可现在我们一个个都还活蹦乱跳的呀?!薛奶奶,你说会不会细菌什么的,巨化规则并不适用?”
薛老太:“也有这种可能……只是我更担心另一种可能。”
宫德:“还有另一种可能?”
薛老太:“细菌病毒等微生物,可不仅仅存在于人和动物身上,空气、水、土壤中几乎是无处不在,如果它们作为生物界的重要一环而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排斥在外,那就有些奇怪了。所以,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共享巨化率。”
“薛奶奶,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巨化这种世界规则,仅针对于宿主,而寄宿在其体内的所有生物,只会按照宿主的巨化率大小来进化。比如我们人类巨化率不足1,那么人体内的各种微生物也不会超过这个巨化率进化……我认为这样可能更合理一些。”
宫德恍然:“我明白了,这么说来也不用太在意这些小东西,反正原来在身体里啥样,现在还是啥样呗。”
“也可以这么说……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
薛老太又看了看躺在树叶床上的寒风,不无担忧道:“即便是这样,没了内部隐患,可缺医少药在加上外部超级细菌感染,小寒怕是也难过这次鬼门关咧……”
宫德听罢不由得面色微冷,晒然道:“得,薛奶奶,他就劳您费心了,要是有活过来的迹象麻烦您喊我一声。要是没有,那就不要打扰我练刀了。”说罢,扬长而去。
薛老太面露诧异的盯着宫德的背影,仿佛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转身坐在了寒风身旁。
头顶上空,绿头巨蝇顺着树干倒退进了迷雾,两颗硕大的猩红复眼,却一直在雾气中忽明忽暗……
……
寒风很幸运,简直像开了主角光环一般。
如果不是他体内的莫名毒素,刺激了巨蛙及时将他吐了出来,只需多消化上一会儿,便是神仙也难救的下场。
如果不是巨蝇及时赶到,不仅弄死了巨蛙,还及时把宫德抓了过来,任凭他的残躯被巨蛙踩上一脚,或是继续躺在肮脏的粘液和土地上,也难逃一死。
如果不是他过人的体质和超强的恢复能力,即便是这种伤势也死了千百回了。
如果不是他恰好背着蜘蛛卵,消化成了糊状并裹住了他,提供了巨大的恢复营养,单靠他体内那点积蓄是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是薛老太的消炎草药和细心照料……
太多的如果凑在了一起,造就了一次生命的奇迹,仅仅五个时辰后,寒风居然动弹了几下,甚至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
“水…水…”寒风没了唇的两排白齿,艰难的吐出含混而微弱的乞求。
很快,一缕青涩的汁水滴进了口中,滋润了干涸的口腔和食道,很快被身体吸收,继而滋润了每一个细胞。
寒风贪婪的吞咽,不停的吞咽……直到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喝饱了,才继续昏沉沉睡去。
然而睡了没多久,他又醒了,这次他开始喊饿。
于是,一缕缕粘稠略带腥臊的液体被滴入口中,寒风毫不在意,大口吞咽,也是吃饱了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终于,寒风彻底苏醒了。
他想睁眼,可感觉眼皮早已睁到了最大,甚至带起了剧烈的疼痛,可眼前依然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雾气这么大了吗?居然可以大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还是说,自己已经死了,此刻身处幽冥地狱之中……
寒风虚弱地想着,感觉缥缈而混乱。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只要轻轻一动,全身上下便是彻骨的疼痛,不由得痛出声来。
“啊!”
“快躺好别动!”旁边尖厉的声音响起,依稀还能听出薛老太的些许特征,一下子让寒风回忆起了昏迷前的诸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