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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留在墙壁上的记忆 (1)

郗璨篇:

皇后镇的凤凰花姹紫嫣红的盛放成某人曾经鲜活饱满过的嬉皮笑脸,让人多看一眼眉心就会纠结一次。

每天晚上练琴回来,路过“熊”的时候。

内心的惊慌像枯枝上的最后一片叶。

每次推开厚重的木门,一眼就能看见天杀的徐昂,这厮总是站在吧台里一边调着酒或者咖啡一边声泪俱下的给每一张漂亮的脸蛋讲述他失恋的故事,那个故事他从来没有给我讲过,但是我早就能倒背如流:

讲故事的时候徐昂总是把他低沉的公鸭嗓音压得更低,因为他总以为这样会让他的声音变的更有磁性。

“开始。你知道的每一个故事都有这样一个开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一定会放下手中的酒瓶,眉头微皱、眼睛微眯、嘴角微张,把自己弄得要多惆怅有多惆怅、要多哀伤有多哀伤。

然后才会滔滔不绝的正式讲起他的故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命里终于出现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特别爱吃甜食,尤其爱吃提拉米苏,并且只爱吃一家店名稀奇古怪的甜品店里才有卖的提拉米苏。

那家店在我们学校后面的巷子里,里面不仅可以吃到各种可口的甜点,还可以喝到各种香醇的咖啡和鸡尾酒,听到各种赏心悦耳的音乐。

最重要的是这家店的店名真的很奇怪,它叫‘熊’。

熊’每天向客人供应的提拉米苏都是限量的,只做十份,每位客人只能点一份。所以如果以后你再被别人问起:‘哪些东西即使有钱也买不到?’答案除了‘生命’、‘健康’、‘真爱’,我认为你还可以再加上‘熊’每天的第十一份提拉米苏……”

就像我说的,徐昂的故事本姑娘我早就烂熟于胸,我甚至知道每次他讲到这里听故事的人会打断他,“你们这里的提拉米苏真的那么好吃吗?”

徐昂点点头,依旧沉醉在自己低沉的嗓音里:“这个只爱吃提拉米苏的女孩最爱在一小匙一小匙吃着提拉米苏的时候无休止的问我同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

我当然是不厌其烦的回答:‘会。’

她便接着不依不饶的问,‘要是你找不到我呢?’

直到我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那我就一直找,一直找到你出现,否则我把自己也丢掉。’

每次听完我的回答她就会从包包里掏出一只穿蓝色格子衬衫的小熊公仔给我,‘放心吧我才不舍得让你找不到我咧,如果是你把我弄丢了,记住这个熊会告诉你怎么才能找到我。’

那些小熊公仔都是她亲手做的,它们都被我带回家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起来。但是那会儿我确实是用每一个心不在焉回答了她每一个‘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因为我觉得这个问题就像是热恋中的女孩捶着男孩的胸脯所问的每一个‘你到底爱不爱我?’一样,她只是撒娇,并不是真的会离开。何况每次她都会说‘放心,我才不舍得让你找不到我’。

直到有一天……”

我走到吧台的时候徐昂正给当晚的猎物讲到这里,他从昏暗的灯光里发现我,笑着打招呼,于是我坐了下来,微笑的打量了下他今晚的猎物说:“嗨,你好漂亮,接下来的故事让我讲给你听吧。‘直到有一天’,每一个离奇的故事里都会出现这样的一个‘有一天。’

突然有一天,这个爱吃甜食爱提问的女孩真的不见了,从我们眼前这位帅哥的生活里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的消失了。

于是他每天都追问那些穿蓝色格子的熊公仔,那些沉默寡言的公仔从不搭理他,于是他只能拆开每一只小熊公仔,发现所有公仔的填充物竟然都是幸运星,数了数,每只熊肚里都有一百颗幸运星,十只小熊就有一千颗。

所以我们的痴情先生就来到这间名字很古怪的‘bar’工作,并且在每天的限量提拉米苏上都放上一颗幸运星,每天十颗幸运星,他相信一百天后,女孩一定会看见其中的某颗幸运星,她就会知道这位帅哥一直都在找她。”

也许是已经快到徐昂嘴边的猎物一边听我讲,一边幽怨而恼怒的盯着徐昂,等我讲完的时候,发现自己郁积的忿懑早已消失到九霄云外,特别的酣畅淋漓。

楚楚动人的猎物优雅的放下雪白的小腿,牵牵衣角转身离去。

转身前仍不忘给徐昂扔下一句:“真没劲,泡妞不是泡茶,总用同一套茶具泡不同的茶叶,你还真当你是茶壶啊。”

把我笑得肝都疼。

可是还听见徐昂朝愤慨的背影唤了声:“欢迎下次光临。”

然后对我竖起拇指,“你牛,还想喝点什么?”

“不喝了,我要份提拉米苏。”

徐昂转身从冰箱里端出一个精致的盘子,“给你。”

“为什么我的没有幸运星?”

“你瞎起什么哄?”他一边数落我一边打开抽屉捡了颗幸运星摆到盘子上。

“谢啦,就应该这样一视同仁嘛。”我开心的说。

其实徐昂那个被称为“茶壶”的故事虽然经过艺术加工,但基本还是属实的。

那个爱吃提拉米苏的女孩名叫北北,她的消失对我来说也一直是个谜。依稀记得他们手牵手走在皇后镇的凤凰树下还是昨天刚发生的事:

凤凰花开的时候北北说她有礼物要送给徐昂,礼物就绑在广场上的一个长椅下面,然后站在广场中央大呼小叫的催促徐昂去找。

据说皇后镇的中央广场一共有52个木制长椅,徐昂很神奇,他径直走向北北藏好的礼物。

盒子被打开,无数只萤火虫扑上夜空,广场上那个仿佛从未打开过的音乐喷泉突然喷出五光十色的水花,呆若木鸡的徐昂隔着一座音乐喷泉,看见北北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举起了她的手机,接着徐昂手中的盒子里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徐昂拨开盒子里的玫瑰花瓣,拿出里面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北北明艳动人的脸,他激动的按下接听键:“徐昂,记得今天什么日子吗?”

“嗯,我记得。是我们相恋一百天的纪念日。”

“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谢谢北北同学的礼物,我会好好用这部手机,从今天开始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

“以后不论你在哪里不论你在做什么,只要我一个电话你就会乖乖过来吗?”

“都过去。”

“下雨天我忘记带伞怎么办?”

“跑过去。”

“打不到车怎么办?”

“跑过去。”

“不想一个人逛街怎么办?”

“跑过去。”

“不想一个人吃饭呢?”

“跑过去。”

“那……那……突然想你亲亲我呢?”

“跑过去!”

沉默许久的路灯排着队好奇的歪着高挑细直的脖子东张西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被聒噪的萤火虫挤的沸沸扬扬。徐昂挂掉手机,从激流澎湃的喷泉里穿过去,北北转眼就看见一只落汤鸡从喷泉里窜出来,于是张开双臂向那只湿淋淋的怀抱扑过去。

皇后镇的凤凰花匆匆绽放后又依依不舍的凋落,每次看见徐昂的手机心情都是五味杂陈,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北北的笑脸:“下雨天我忘记带伞怎么办?打不到车怎么办?那……那……突然想你亲亲我呢?”,以及徐昂无数个奴颜婢膝的“跑过去”,所以不知不觉中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给徐昂打电话的习惯,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又删再按再删,似乎从来没有拨通过。

所以徐昂抓住机会就不忘挖苦我:“喂,我发现你真的真的很小气,你是不是特别心疼电话费,你看你从来就不给我打电话。”

“就是啊,移动收费多昂贵,再说你的声音又那么欠扁,听多了就反胃。”

但是,北北突然就消失了,甚至都没有跟徐昂打招呼。谁会没有原因没有征兆一声不响离开自己深爱的人呢?如果没有万不得已的理由那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离开的根本就不是爱情。

“为什么会不告而别呢?是不是你做了伤害她的事?”

徐昂摇摇头说:“算了,想这些干嘛?陪我去喝酒吧。”

“我不去,我要去练琴。”答应了几次之后,我开始一次次的拒绝他。

“什么人啊,有没有人性。是咱们的友情重要还是练琴重要啊?”

“什么是人性啊,这个世界大多数人有忘恩负义的。”我反击他。

每天晚上他都会去“熊”里喝酒,练完琴回来我总会绕几道弯去“熊”看看他是死是活,有时候我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看就走。

“管他是死是活,跟我有一毛钱关系啊!”

很快,徐昂跟我说他要去“熊”做调酒师。

去吧去吧,反正已经萎靡不振到我越来越不想搭理他,就差到我讨厌他的那步了。

我对徐昂说过很多个“敢不敢”,熟练到脱口而出,但是有很多次我想我很想非常想对他说一句:“徐昂,‘敢不敢’,敢不敢像个男人那样忘掉北北。”但我总是一遍遍的忘记了开口。

我只是嘲讽着对他说:“反正你有的是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你有权利去做任何事,包括堕落。”

他说要在“熊”等一百天。

然后我总警告性的告诉他:“我是懒得管你了。”

说完转身就忘,每次他折磨自己的时候,我都是鬼使神差的陪在他身边。 那么多次,听他唠叨他们的爱情故事。我终于茁壮成长为强大无比百毒不侵永远劈不死的终级老怪。

对一个男孩来说,失恋受的伤总不会比骨折还严重吧?骨头折了只要细心调养一百天就会好了,我还就不信这一百天就治不好你徐昂的伤口。

黄昏的光线像镀上了一层金粉般耀眼,云层很厚,一朵挨着一朵。有一朵云就特别像一捧棉花糖,棉花糖越长越大,变成一个捧着棉花糖的小姑娘。后来,它消失了。

原来学校后面有一片广袤的荒草坡,鲜有人迹,我还是第一次踏上那片柔软的草地。徐昂挑了一块阳光充足的地方躺了下去,还不忘记拿了我的包包枕着他的项上人头。

“我们学校还藏着这么一块神圣的净土啊。”我呼吸着新鲜口气,享受着香浓的傍晚阳光,情不自禁的感叹。

不过说完这句话我就发现自己错了,眼前那堵墙壁上写满了徐昂和北北的名字, 看来这里早已经不是净土了,是他们约会的圣地。难怪这小子之前从来没有带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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