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富贵办事果然爽利,第二天吃中饭的时候,就来告诉路不平,房子找好了。又担心他不满意,就连找了三家,以备他择选。
看着潘富贵那一脸得意与讨好的嘴脸,路不平觉得他做事还算周全,以后或许有能用得着他的地方,道了句辛苦,并约定下午去看房。
昨晚,路不平打开包裹,数了数剩下的钱,除了爷爷给的,再就是他从胖女人那密室里拿了一些,零零散散的总共不到三百两,当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看来以后花钱得精打细算了,不然就这点钱,还真不禁花。
他又看了看爷爷当初交给他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着:云县城西古井巷冷谷先生台启,上面没写落款。
信没有封口,既然信不是写给自己的,路不平也没打开看,里面具体是什么内容,他也不想知道,他做人做事,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限的。
放下这些杂事,他盘膝坐定,二目垂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流转全身真气,由会阴上行到达头顶百会,又经任脉而达丹田……
路不平和小鱼吃过中饭,下午随着潘富贵去看房子。
西城还真是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赶着牛车送柴的,挑着担子卖菜的,磨剪子戗菜刀的,锔盆子、锔碗、锔大缸的,五行八作三教九流好不热闹,不时从哪个胡同巷子里,跑出三五成群的孩子,追逐打闹着……
看的第一处房子,原是一个商人的。
近几年,那商人做古董生意发了笔财,便在东城买了块地皮,新建了豪宅,举家都搬了过去,因而这老宅便空了出来,平日里只有一个老仆在这照料。
那商人一看,潘富贵领了个七八岁的小孩来看房子,以为戏弄他,脸上立刻变了颜色,而路不平也见不得他那副奸商嘴脸,心里也不舒服,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路不平便和小鱼就借故离开了。
在潘富贵的引领下,又转过两条胡同,在一棵大柳树下停住了。
潘富贵说道:“这家是新寡的孀妇,自打男人没了以后,家里就断了进项,又一直没遇到合适的租户,这吴嫂,哦……也就是这小寡妇,只能靠平日里帮人洗衣、做针线过活,日子过得辛苦,听说你们兄妹年纪都不大,才答应合住的。”
潘富贵看了一眼路不平,试探的问道:“不知路公子意下如何?要不满意,咱再去下一家看看。”
路不平心想,自己和小鱼年纪都不大,平日里像洗衣做饭这样的琐事,原本还打算雇人,如果这样的话,反而还省了很多麻烦,也节约了一大笔开销,岂不一举两得。
于是说道:“先进去看看,不行再说吧。”
院子不大,进门处是一堵影壁墙,墙上用青砖镂雕了个“福”字。转过影壁,西院墙处栽了一株桂花树,枝干苍老虬劲,应该是长了好多年了,四间正房,两间厢房,半旧不新的门窗,但收拾的很干净,满目清朗。
潘富贵在院里喊道:“吴嫂,在家吗?看房子的来了。”
屋里应了一声:“来了。”
不一会从房门里出来一位少妇,说道:“你们先看看吧,我自己住一间,其他的就都是你们用。”
路不平一看这少妇年纪也不大,可能二十都不到,她应该就是潘富贵所说的那位吴嫂吧,怎么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寡妇呢,可惜!
他和小鱼进屋转了一圈,感觉还不错,家具虽然都是老的,但擦拭的一尘不染,看的出那吴嫂是个干净持家的人。路不平见这些老家具都是酸枝木的,就知道这家过去也不是寻常百姓。
潘富贵问道:“路公子看着怎么样,还过得去吗?”
路不平说:“还可以,陈设虽然老旧了些,但还算干净。”他看了一眼吴嫂。
吴嫂也大方的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好笑,虽然路不平年纪不大,却总喜欢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出来,但还是平静的答道:“多谢公子谬赞,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公子尽管说就是了,不妨的。”
路不平心想,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吧,把丑话先说开了,免得以后再生口舌。
于是说道:“我们兄妹两人年纪尚小,像洗衣做饭、打扫屋子之类的活计,不知吴嫂能否帮忙,工钱怎么算?”
吴嫂又看了他一眼,心道,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的,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他。答道:“这些都是小事,举手之劳罢了,每月再加三百钱即可。”
路不平道:“那这房子怎么个租法,房钱多少,还请吴嫂都说明白了,咱们也好立字画押,免得日后再啰嗦。”
那吴嫂道:“公子要是方便的话,一年五两,一付两清;要是不方便的话,那就半年一付,一次三两。”
路不平笑道:“吴嫂也是个爽快人,那咱们就办爽快事,一付两清,另外那每月的三百钱,也一并付给你,总共……”
潘富贵抢着答道:“一共八两六百钱。”
路不平说道:“一年给你十两,只是以后还免不了麻烦吴嫂。”
吴嫂和潘富贵两人都愣了,没想到路不平小小年纪,做事居然能如此大气。
吴嫂半天才悠悠说道:“承蒙路公子如此慷慨,虽然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只是谈好的价钱,我是一个钱也不能多要的,只能多谢路公子的美意了。”
潘富贵又是一愣,心说,这俩人都什么毛病?跟钱有仇还是有恨,一个要多给,一个多了坚决不要,不要给我啊,我……
路不平一看吴嫂也不是虚让,也就没再坚持,就让潘富贵做了中人,在堂屋立了字据,路不平从包裹里取了银两,付给吴嫂。
又取出一块散碎银子,给了潘富贵,路不平说道:“今日之事,多谢潘兄连日来劳苦玉成,不成敬意,请笑纳。”
潘富贵有些喜出望外,没想到路不平出手这么大方,为人也讲究,看来以后还真得攀了他的富贵。
说道:“路公子能找我办事,就是给我天大的脸面了,如果路公子看得起小人,那就把这钱收回去。”
路不平一看潘富贵一脸的坚决,心说,今天真是邪了门了,怎么都这么正能量,罢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还他这个人情吧。
想到这,路不平说道:“那就多谢潘兄了,那咱们以后就来日方长吧。”
潘富贵说:“多谢路公子抬举,日后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潘富贵走后,路不平和小鱼也没有别的行李,只有一个包裹,因此也就在吴嫂家住下了。
吴嫂看他们没有铺盖,就从自己屋里找了两套被褥,送到路不平和小鱼屋里,对路不平说:“路公子别嫌弃,虽然不是新的,但都是刚浆洗过了,今日事出匆忙,等日后我再给公子和小姐缝制新的,先将就着用吧。”
路不平说:“那就多谢吴嫂,我也不和你虚让了。”
又说道:“以后你也别公子、小姐的叫了,那样也显得生分,吴嫂要是不嫌弃,以后咱们就姐弟相称吧。”
吴嫂道:“我怕高攀不起。”
路不平道:“哪里话,本来我和小鱼也不是什么公子、小姐,说什么高攀低就的。”
吴嫂见他如此说,点了点头,答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你也别客气,尽管说就是了。”
路不平笑道:“这样多好,这才像一家人么,那家里的事就有劳你了,帮着收拾一下,我出去买点酒菜,晚上咱们好好吃顿饭,也算庆祝一下。”
吴嫂听他这样说,也没再说别的,只叮嘱道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