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俞野白按照林慧给他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咖啡店。俞野白习惯性地巡视了一番店里的客人,发现只有一对客人在喝着咖啡聊着天,一个是五十来岁的男人,另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俞野白看看距离约定的九点还差十多分钟,感觉林慧的舅舅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来,不可能是那个坐在那儿正聊天的男人,于是便不急不忙地找了个靠里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思考着一会儿见到林慧舅舅还如何问清楚自己关心的那些问题。
不知不觉喝光了一杯咖啡,俞野白抬手一看,竟然已经九点十五分了,却还没见林慧的舅舅,心里不禁有些不爽。他天生是个规矩人,跟着约翰神父这么多年,更是受其影响对守时和守约特别看重。现在林慧的舅舅竟然第一次见面就迟到了,心里不禁有些生气。心想,不能因为你年纪大,或者因为是我求你,你就这么大的架子吧?咖啡店里又不是没有电话,真的临时有事也可以打个电话说一声啊,让我这么傻等着算怎么回事?要不是看你是林慧舅舅,一分钟也不会多等你。干脆,等到九点半,不来自己就走。
于是也没心思再想该问什么了,两眼随意地看着窗外来来往往地行人,脑子里慢慢变得一片空白。又过了大约十来分钟,那对聊天的一老一少一起站了起来,年轻人离开了咖啡店,年纪大些的却面带微笑地径直朝俞野白这边走了过来。
“是俞野白俞先生吧?”老者突然对着他问了一句。
俞野白正在看着窗外发呆,被他冷不丁地一叫吓了一跳,连忙扭过脸来愣愣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站起身问道:“您是林慧的舅舅回先生?”
老者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椅子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俞野白赶紧答应,“哦,您快请坐。”
俞野白偷偷看了两眼林慧的舅舅,只见他长的十分文气儒雅,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上的穿一身深蓝色西装,白衬衣上系着一条天蓝色领带。头发梳的也是一丝不乱。俞野白喊侍应生过来,二人又一人点了一杯咖啡,然后老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俞野白说道:“鄙人回太安。”
俞野白连忙双手接过名片,认真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新时代地产公司回太安副总经理”。
没等俞野白说话,回太安说道:“不好意思,其实我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和一个朋友谈些事情。没想到俞先生这么年轻,所以没过来问,让你久等了。”
俞野白虽然刚才心里有气,可听他这么一说,只能怪自己没去问问,白白吃了个哑巴亏。于是说道:“没关系,请您出来给您添麻烦了,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回太安微微一笑随即问道:“听慧慧说,俞先生想买房子,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多大面积,什么价格?回某不才,在香港地产圈子也打拼了多年,既然俞先生找到了我,愿意给俞先生提供点参考。”
俞野白连忙把詹姆士的那套房子情况跟回太安仔细说了一遍,还说了詹姆士因为妻子要回英国做手术才想赶紧卖掉房子。
不想回太安听了他的介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俞先生知不知道这套房子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叫詹姆士。”俞野白从他的表情中似乎觉察到了有些情况。
回太安听了大笑起来,“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巧?”
俞野白不禁被他的表情弄得有些发懵,不知所措地看着回太安。
只是笑了一声,回太安便收住了自己的表情说道:“不瞒你说,詹姆士就是我公司的老板。”
俞野白一听,也不禁“嘿嘿”傻笑两声,心想,还真是够巧的,不会香港就这么一家地产公司吧?这让人家怎么给自己建议?别再合起伙来骗我一下就不错了。
回太安看出了他的尴尬,笑着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虽然詹姆士是我的老板,但既然你来找到我,我也会客观地为你介绍一下情况。我估计你之前多少也了解了一些香港地产市场的大致情况了,所以那些我不想再多说,只想跟你说说詹姆士的情况,你可以根据他个人的情况决定怎么办?”
俞野白听了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心想,我是要买他的房子,又不是要跟他合伙做事情,他怎么样跟我买不买房子有什么关系?可既然人家这么说了,你说不想听那也不礼貌,于是只好假装很感激地点了点头。
回太安也不管他是真是假,开口说道:“詹姆士和我是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同学,后来也是听了我的建议来这边注册公司做起了地产开发,我们又是合伙人。可以说,在整个香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我们在前些年大陆人大量涌入香港的时候,确实赚了不少钱。但是,不瞒你说,后来在如何继续发展上,我们之间出现了分歧。我主张稳扎稳打,他却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把前期的利润和他的全部家产都投了进去,买了港岛靠近维多利亚湾的南湾那一大片地。因为他是大股东,占了公司股权的八成,所以最后我也不得不听从他的意见。说起来,詹姆士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南湾的未来潜力绝不在浅水湾之下。只是可惜,他因为太过贪大,所以眼下公司资金出了些问题,根本没办法再往下开发下去了。他说妻子要回英国做手术其实也只不过是借口而已,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资金问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他的那套房子如果按现在的市场价格来说,应该在二十三万左右,他跟你说二十万应该是很实在了。至于你怎么考虑,我就不好过多表态了。”
俞野白一听,这才明白,原来回太安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其实是在给他透露一些内幕,让他清楚对方的软肋在何处,你才好下手。人家既没有告诉你一定要玩儿命照着多少钱的价格往下砸,也没说二十万已经很合适了,相当于表面上两头儿谁都不得罪,但实际上是悄悄地把刀把递给你了。至于你自己是不是听懂了,那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俞野白赶紧站起来给回太安鞠了个躬说道:“谢谢回先生给我介绍这么重要的信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太安一看他年纪轻轻能有这么强的领悟力,也很高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俞先生,你太客气了。慧慧跟我说过有个人救过她,还杀死了当初出卖她父母的汉奸,帮她报了仇,这个人应该就是你吧?”
俞野白没想到林慧会跟他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回先生,那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回太安看着他懂得居功不自傲,更是脸上露出一副欣赏的表情说道:“你是不是应该不叫我回先生,而叫我舅舅啊?”
听了这话,俞野白被吓了一跳,不禁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回太安,心想,叫舅舅?难道是知道了我和林慧的事了?林慧这是什么意思?前些天还一万个不愿意嫁给我呢,怎么突然听她舅舅这么一说,好像又愿意了?
回太安见他有些发傻,也不再逼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唉,慧慧的妈妈是我的姐姐,我们俩的父母去世的早,是姐姐把我扶养大的,后来又送我去英国留学。原本我想回来后把他们一家接来香港,跟着我享几年福,没想到…”说到这儿,眼圈不禁有些红了起来。
俞野白静静地听着,也不敢说什么。
回太安呷了一口咖啡,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姐姐早就知道姐夫是共产党,却还是支持他。他们去世之后,我多方打听慧慧的下落,好不容易联系上了,便让她来这边。开始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来,后来总算是想通了。不过…”说到这儿,回太安抬起头看着俞野白,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我担心这孩子会不会也学她父亲参和那些事?”说完,便不再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俞野白一听表情,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俞野白听明白了,看来林慧真的连自己的舅舅都没有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那自己更不能说了。于是连忙说道:“回先生,可能是您想多了吧。”
回太安似乎对他的这个答案不太不满意,追问道:“那她在医院用陈玫这个名字而不用自己的真名是怎么回事?还有一次,让我开车大晚上的跑到一个码头说是要去找一个什么朋友。我这个年纪的人了,不会连这个事情都看不出来吧?俞先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是那个?”
俞野白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确实,连自己真名字都要隐藏,那没问题才怪呢!再替她掩盖只会让回太安更加怀疑,于是不再说林慧的事,摆了摆手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可不是您说的那个。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生意赚点钱,安安稳稳过日子。既没有那么大的理想抱负,更没有那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