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杏儿和倪栋也离开了,他这才去了书房,提笔给麦肯陶写了一封信,随即把那些约翰神父的遗物找了出来,连同那封信一起下楼交给了倪栋,让他明天连同楚岚的钱一起交给回太安。话一说出来,瞥见倪栋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蓦地想起来,这刚跟人家吵了一架,还好意思舔着脸让人家借钱,脸皮是够厚的了。想到这儿,只能叹了口气,朝楼上楚岚的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俞野白刚要抬手敲门,却听见里面传出了杏儿的声音,“好了,姐姐,谁还没有一时说错话的时候?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他明天就走了,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别让他心里结着个疙瘩,那多难受啊?”
俞野白一听,不禁大是感动,想不到这个小丫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挑拨他和楚岚之间的关系,竟然还跑来帮他道歉,他不禁心里对杏儿暗暗赞许,难得!真是大度!
只听楚岚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你不用替他解释,他就是骨子里瞧不起我们这些满人,也不知道上辈子怎么得罪他了。他以前就说过那样的话,我都没跟他一般见识得了,他却变本加厉了。不行,这次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说着话,似乎就要往外走。
俞野白一听赶紧要下楼,却听杏儿似乎一把拦住了她说道:“哎呀,我的姐姐,都是一家人,干嘛那么较真儿啊?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我估计他可能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所以才话赶话,顺口就说出来了。你要是不当回事,这事就过去了,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你要是当真了,那可能就没完没了了,你说是不是?”
俞野白原打算推门进去给楚岚赔礼道歉,确实是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听着楚岚似乎不再哭了,于是便接着在外面听着。只听杏儿接着说道:“其实他还是在乎你的,不然怎么会大老远的把你接过来呀?再说了,你们俩要是再吵下去,让我夹在中间多难受啊?好了,我的姐姐,你就看我的面子,别跟他计较了,好不好啊?”
俞野白心里不禁嘀咕,这两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好像变戏法似的说好就好的像姐妹一样了,真是捉摸不透。
正想着,就听里面楚岚说道:“你真的想让我原谅他呀?那也行,看你面子,我可以不跟他计较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杏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姐姐你说吧,什么条件?”
楚岚说道:“那就是晚上陪我睡。”
“啊?不行不行......”杏儿似乎很慌张地拒绝着。
楚岚说道:“哎呀,妹妹,你别想歪了。我自己在楼上睡觉害怕,晚上一看到远处到处都是黑漆漆的,还有海浪的声音,我好害怕。好妹妹,求求你了,你就陪我睡一次吧,就一次,好不好?”
俞野白听到这个动静,心里边猜到了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有心想推门而入,阻止楚岚对杏儿下手,却觉得要是那样,楚岚恐怕真的要恨死自己了。此时听着房间里杏儿发出的微弱的声音,感觉不免有些对不起杏儿。哎,这个可怜的小丫头,为了自己被迫“失身”,将来该如何补偿她才好啊?也不忍再听下去,径直下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夜里,俞野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明末,成了一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英雄,帮助汉人打跑了梳着猪尾巴辫子的满清人。正骑着马追击那些溃败的清兵时,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俞野白很不耐烦地睁开眼,定了定神,知道这是在做梦,这才下地打开了门。
“先生,外面有人找。”宋伯有些不安地看着俞野白,似乎怕吵醒了主人的美梦而会被责骂。
俞野白当然不会骂他,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找我?这么早,谁会来呀?”说着话,披了一件衣服,跟着宋伯下楼了。
外面的天才刚刚突出一丝白线,俞野白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大门口站着的人,直到走到跟前,这才看清楚了,不禁张大了嘴巴。
“莫…秦太太,是你们!快进来。”不等宋伯动手,俞野白亲自把大门打开,一把抱起秦思阳朝屋里走去。
这时,杏儿和楚岚等人也都听见动静下了楼,一见竟然是莫兰带着秦思阳来了,急忙大叫着飞奔下来,紧紧地抱在一起。
俞野白从二龙手里接过行李,让小莲和阿珍赶紧去做些吃的,然后这才看向莫兰,关切地问道:“秦太太,你们这是…”
莫兰见周围人多,便支吾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定邦觉得你上次说的有道理,所以让我带着思阳也过来看看。本来船是昨晚就该到的,没想到海上遇到了风浪,折腾到现在才到,可把我们三个晕的够呛。野白,我们…我们能不能先洗个澡啊?”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于是赶紧拉着她和思阳到楼上去洗澡。二龙倪栋带着二龙在楼下的浴室去洗了。洗过之后,三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饭,随后二龙在倪栋屋里、莫兰带着思阳上楼,都找地方去补觉了。俞野白原打算是坐今天中午的船先去广州,再找秦定邦厚着脸皮说说运药品的事,现在莫兰来了,他说什么也不能马上就走啊!于是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想着心事,之前秦定邦和莫兰两个人都不愿意来香港,现在怎么突然一下子想开了?这段时间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正想着,就见莫兰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他坐在沙发上想着心事,犹豫了一下,便走下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奇怪,为什么我们会突然跑来?”莫兰单刀直入地问道。
俞野白不知道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觉得说是,有些不礼貌,人家大老远地刚来,你就问怎么来了呀,显得多不好?要说不是,又有些违心。于是只能尴尬地咧嘴一笑。
莫兰没在意他的感受,缓缓地说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广州站的老站长早就应该退休了,只是因为是军统局长郑介民的海南老乡,所以一直赖在位置上不走,想再多捞几年钱,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国共开战之后,老站长一下子感到压力大了,不得不提出了辞呈。于是上面顺水推舟,接收了他的辞职申请,认命秦定邦为军统广州站的上校站长。这下子算是随了秦定邦的愿了,觉得自己距离当上将军、光宗耀祖又近了一步,下决心誓死效忠上峰。可是秦定邦知道自己有个最大的软肋,那就是家人。当年他的妻子,也就是秦思阳的亲生母亲就是在秦定邦在杭州军统的时候,被日本人抓住,以此要挟秦定邦被拒绝才死的,现在又要开战了,自己的后院不能再出问题啊。于是,秦定邦想到了俞野白之前说过的话,想把莫兰和秦思阳送到香港,委托俞野白代为照顾,这样自己没了后顾之忧,可以放开胆子干自己的事了。可是说了好多次,莫兰都不同意。最后秦定邦都跪下了,莫兰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之前俞野白来求秦定邦解决药品运输的问题,却被秦定邦一口回绝了。现在转过脸来又要人家去照顾自己的家人,怎么能让莫兰好意思去?秦定邦一听这话,才明白莫兰因为这个问题才不去。于是最终一咬牙,告诉莫兰,你去了跟俞野白说,让他运来吧,我这边保证他没问题,只要他能照顾我的老婆孩子,什么时候运来,什么时候保他不出问题。
听了莫兰这番话,俞野白呆呆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虽然已经有快两年没见过面了,但内心的默契何时消失过?俞野白十分清楚,莫兰跟秦定邦说的这个,表面上是作为交换条件,好让俞野白照顾自己和秦思阳,其实还不是为了帮他的忙?俞野白一把抓住莫兰的手,久久凝视着她。莫兰像是被电了一下一样,慌忙把手抽了回来,有些嗔怒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真心想让我和思阳在这住着,你就老老实实的。要不然,我马上带着思阳就走。”说完,朝他微微一笑,转身上楼去了。
这时,二龙也似乎很识趣地从屋里出来。见莫兰上楼了,这才说道:“俞先生,老板说,他刚当上站长,站里人的心还没拢起。如果您的货运到广州,担心有人从中捣乱。让你考虑能不能运到福州。”
“福州?”俞野白有些疑惑地看着二龙。
“对,福州。福州站是广州站的下属站,那边的负责人是老板的绝对嫡系。如果行,我这就回广州,让老板告诉那边的人全力配合你,怎么样?”二龙定定地看着他问道。
俞野白一下子有些吃不准了,这毕竟不是自己的生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行不行那得问问林慧啊。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二龙,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得跟我的收货方联系一下。这样,我一会儿就去问问,等有了消息马上告诉你。你现在先去睡会儿,等中午饭的时候叫你。”说完,便站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门,自己开车去了圣玛丽医院。
诊室里,林慧正认真地给一个妇人开药,外面的长椅上还坐着四五个病人等着。俞野白等不及排队,便走到护士站,告诉护士说自己是陈玫医生的亲戚,有急事找她,让护士喊她出来去楼下说几句话。随后,便下了楼,在院子里一处人少的地方等着。
不一会儿,林慧依然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从楼里走了出来。在门口站住,左右张望了一番,看到俞野白,便朝他走了过来。走到他跟前,这才把口罩拉下来,让他看出来是自己,随后问道:“这么急找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