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山和俞野白找了个空地坐下,倪栋坐在俞野白身后。俞野白向几个小队长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却看见几人都在用不满的眼光看着他身后的倪栋。
杨铭恩也注意到了大家的表情有些不对,急忙咳了一声说道:“好啦,时间紧迫,我们要抓紧研究一下计划。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说着话,扭了一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对着老和尚说道:“这位是国清寺住持明济师父,对咱们这次的任务十分支持,特意给咱们提供了住处。”
老和尚一听,连忙双手合十,微微前倾,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本不该过问世间事,只是这个河野三番五次地来本寺滋扰,老衲担心早晚有一天这国清寺会被这伙人糟蹋了,到时候,让老衲有何脸面去见诸位师祖啊?”
众人一听,都不禁一愣,心想,河野怎么会跑到这国清寺来撒野。那个黑大个儿的小队长在一旁有些兴奋地说道:“啊?那太好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糟蹋你们寺庙,说不定,我们可以趁机干掉他。”
刚说完,旁边一个人连忙捅了他一下,示意他说话欠妥,他却毫无感觉,还转过脸一脸不悦地对那个人说道:“你干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气的那个人也不再理他,只好看向杨铭恩。
杨铭恩倒是似乎没觉得黑大个儿的话有什么问题,借势也说道:“是啊,明济住持,你说说河野一般都会什么时候来?”
那个黑大个儿一听政委也赞成他的主意,不禁更是得意,冲着身旁提醒他的那个人撇了撇嘴。
明济似乎也懒得计较他们说话客不客气,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河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天台山,反正第一次来我国清寺,记得应该是半年多前。第一次来,老衲看他们都穿着国军军装,他也是说的中国话,我还以为是国军,客客气气地请他到后院喝茶论经。可后来才发现,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些人竟然都是日本人。老衲开始以为他们是装扮成国军躲藏在这天台山的鬼子残余,没想到他自己却说,他们现在是正规的国民党军,是什么一零七师下属的独立团。这让老衲实在是不理解。不过,既然是出家人,就不再关心那些俗世的恩怨对错了,既然他来进香了,那本寺还是理应远接高迎的。可没成想,再后来就不一样了,他看到本寺有几个武僧正在后院习武,就提出非要切磋一番不可,无奈之下,老衲只好答应了。可没想到,这个河野武功倒真是厉害,几个武僧一起都被他打伤了。不但如此,他还让老衲把寺里的那些经书、佛像之类的清点造册,看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派人来抢走。要知道,我国清寺自隋代建寺以来,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虽饱经战乱,但却一直毫发无损。要真是在老衲手里被这伙儿贼人抢走了寺中的宝物,那老衲就是死上千遍万遍也抵不上这罪过啊!”说到伤心处,明济不禁老泪纵横,咳嗽不止。身后的小和尚连忙又是安慰又是捶背的,忙的手忙脚乱。
众人一听,都气愤不已,嘴里都在骂着这个河野实在太猖狂了,真是欠收拾。可俞野白听得出来,众人对河野的行径似乎还没到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程度,可能在这些人眼里,这个河野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土匪恶霸,只要稍稍教训一下、让他们知道厉害就行了,不需要一棒子打死。
明济似乎也看出了苗头有些不对,顾不得还在咳嗽,接着说道:“前些天河野派人送来一个口信儿,说是明天是他们那个天皇的什么登基庆典日,要让本寺里的和尚搞一场大的法会,要是搞得不好,不但要烧了国清寺,还会让寺里的和尚都给那些死去的日本军人陪葬。诸位施主,你们说,他们是不是太有点儿欺人太甚了?”
明济这番话果然凑效,众人一听都开始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端了河野的老窝。
俞野白此时倒是冷静的很,在一旁问道:“明济师傅不用担心,杨政委带着我们来就是帮你们除掉河野这伙儿鬼子、保护国清寺和诸位师父的。他们如果明天真的来了,倒是个好机会,只是不知道这个河野每次来的时候会带多少人?”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的。
俞野白的话让杨铭恩也很受用,不禁笑着看了看俞野白,随后也对明济问道:“是啊明济师父,你们要是能多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明天我们拿下河野的把握就多一份,国清寺将来也就多一份安宁啊。”
明济此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河野这个人十分谨慎,每次来都会带三、四十个人,先让人进来把香客们赶走,然后再满寺庙里到处搜查,觉得没危险了,他才会进来。就是跟寺里的武僧比武前,也会先搜搜武僧身上有没有武器。看你们这么多人,要是真的提前埋伏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倒也应该有几分胜算,但是…”说到这儿,明济不禁又是一脸的愁容。
众人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担心什么,纷纷止住议论,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明济这才用僧袍的袖子沾了沾眼角,抬起头说道:“只是这一打起来,这国清寺恐怕就会千疮百孔了。”
众人一听,都不屑地“嗨”了起来。那个黑大个儿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原来是怕这个呀,那有什么?大不了,等我们打完这一仗,留下人帮你把院墙修修补补不就行了?”
其他人一听,也都打趣道:“好主意,大崔,那就你们小队留下来帮着修寺庙吧。”
俞野白这才知道,原来这个黑大个儿叫“大崔。”
大崔被众人这么一打趣,有些着急,像是真的怕被留下来一样,慌忙看向杨铭恩,张嘴似乎要解释什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俞野白知道这些人为老百姓打仗不怕死,可脑子里却没有保护文物的概念。自己虽然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但一直跟着杏儿和楚岚接触这些东西,多少有了一些思想,知道这些文物是现代人研究历史的基础,这千年古刹的一砖一瓦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一旦被破坏了,哪能随随便便就能补上的?斜着眼看见杨铭恩似乎还真的在考虑大崔的主意,不禁有些着急,于是,想了想说道:“杨政委,我觉得这位大崔队长的主意好是好,只不过有几个问题。”
众人一听俞野白说话了,都赶紧不再议论,纷纷看向他。
俞野白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刚刚听明济师父说,这个河野为人很是谨慎,每次进来之前都派人先搜查一番,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恐怕我们很难提前设好埋伏,这是其一。其二,就算是我们侥幸埋伏好了,并且没被发现,可是一旦打起来,也难以保证会全歼这些鬼子,万一被河野或是别的鬼子逃回了老巢,那我们再想打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其三,就算我们能够侥幸全歼了鬼子,可一打起来,必定会枪声大作,也不能保证留守的那部分鬼子听不见动静,到时候必定会起疑心,或者赶来增援,把我们围在国清寺里,或者龟缩不出,让我们没办法全歼,再或者叫来宁波的国民党军,把我们彻底围死在这天台山上腹背受敌,到时候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听了这话,明济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俞野白,眼睛里满是感激。
其他人一下子也被俞野白的这番话考住了,一时没了主意。
杨铭恩看着俞野白点了点头说道:“野白同志分析的很有道理啊,难怪支队长总是夸你智勇双全呢,果然名不虚传啊!你们啊,就得都向野白同志学习,打仗要多动脑子,不能光靠一股狠劲儿。”
俞野白听惯了表扬,也不觉得有多难为情,只是微微一笑。
随即杨铭恩接着说道:“那,我猜野白同志是不是已经有了对付河野的锦囊妙计,快点儿跟我们大伙儿说说吧!”
众人也都好奇地盯着他,似乎有些怀疑这个年轻人真的有支队长说的那么神吗?
俞野白也不卖关子,又是淡淡一笑说道:“说不上什么锦囊妙计,只不过可以先抛砖引玉,大家可以一起商量完善。我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明早大部队都撤出国清寺,不能让河野发现,而且要想办法断了他们的后路。我藏在门口那棵大树上,用狙击步枪瞄着河野。倪栋装成和尚,找机会冷不防地擒住河野,逼着其他鬼子束手就擒。”
“倪栋?倪栋是谁?”杨铭恩问道。
不等俞野白介绍,倪栋“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就是倪栋!”
大家虽然已经猜到了他就是倪栋,可还是发出一阵议论。
俞野白仔细听了听大家的议论,知道似乎都担心倪栋是否靠谱,于是说道:“当然,因为我不了解咱们队伍里的情况,如果有功夫更高的,那当然也就用不着倪栋了。”
倪栋倒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脸上毫无表情,似乎这事儿压根儿就跟他没关系。
寮房里顿时陷入了沉寂。杨铭恩见状说道:“野白同志的这个想法,大家觉得怎么样啊?都说说,说说!”
黑大个儿大崔突然站起身说道:“这想法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反正政委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不过,这毕竟是我们丽水游击支队的任务,让外人帮忙不太合适吧?所以,所以,我想跟这位倪栋同志请教两下,不知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