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几个黑影从一户人家门外轻轻地拨开了门栓,轻手轻脚地钻进了屋里。屋里的床上,一个满嘴酒气的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呼噜打得山响,猛然,一道光照在他的脸上。男人和女人猛地被惊醒,正要叫喊,却被几个人死死地捂住了嘴,枕头下的枪也被拿走。
“说吧,绸缎庄卖了多少钱?”俞野白也不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三根大黄鱼。俞掌柜,你不是说好了愿意吗,你这......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朱一毛紧张的那撮毛只抖。
“放哪了?”俞野白追问道。
“在柜子里。俞掌柜你都拿走,这事儿咱们就算翻篇儿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计较,放心。”朱一毛信誓旦旦地说。
路大海从柜子里翻出个盒子,里面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呵,还真不少,除了三根大黄鱼,还有满满一盒子大洋。
俞野白看到这儿,朝路大海点了点头。路大海一招手,示意弟兄们动手,于是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用布把朱一毛的嘴一捂,然后有用斧子的、有用刀的,在朱一毛的身上又砍又剁,一会儿功夫就死的凉凉的。俞野白没有动手,他故意要让这几个新加入的见见血,也算是纳个投名状。他知道,这些人,也许会是他未来行动的主力军。看着地上的尸体,俞野白用衣服蘸着朱一毛身上的血,想了一下,然后在墙上写了“汉奸必锄、鬼子必灭锄奸队”几个字,便扬长而去。
紧跟着,楚六儿还有另外一个侦缉队的汉奸也是一样的下场。等忙完这一切,几个人回到了路大海家一清点,这一晚上收获真不小,不但有三只手枪,还有三根大黄鱼和一百多大洋。
俞野白把那三根大黄鱼揣进自己口袋,让大家每人拿二十块大洋作为安家费,其余的让路大海藏好以后做经费使用。几个人一看,杀汉奸不但能报仇过瘾,还有钱挣,恨不得能连觉都不睡再连着干几票才痛快。
俞野白见势赶紧给他们泼了泼冷水,让他们一定要冷静,真正的考验还没开始,嘱咐他们一是一定要低调,不要显摆自己的钱,抓紧送走家人。另外分别盯住侦缉队的另外几个人,还有就是总结今天行动的得失,为下次行动做好准备。
宁海县城热闹起来了,街头巷尾无处不在议论昨晚的事情,更有甚者把锄奸队描绘成一群无所不能的大侠,替老百姓报仇来了。
俞野白和路大海在饭馆里也听到了不少版本,两个人听着也只是相视一笑。
晚上回去,俞野白破天荒地哼着小曲进了家门。刚一进屋,林慧就冲过来劈头盖脸地问道:“昨晚的事,是你干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你,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吗?”俞野白哼哼着,自顾自地倒杯水喝,随后便进了屋。
“我是说,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林慧追进来说。
“我当然知道危险,可我之前倒是什么也没干,老老实实做生意,可还是被他们抓起来打个半死?”俞野白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质问着林慧。
林慧一下子被问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是觉得,你起码应该跟我商量商量怎么行动,至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啊。看来,你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
“放心吧,这些小草儿不用你,等到时候砍大树的时候会和你说的。”俞野白见林慧的样子一下子也心软了,语气也柔和了许多。“对了,如果真的动手了,你们的队伍什么时候能来?可别到时候真的夺下来县城了,你们的人过不来,到时候守不住可惨啦。”
“你......你还想自己就去夺县城?疯了吧你?”林慧一听就急了。
“那......那倒不是。我是说,万一凑巧就夺下来了呢。”俞野白想想,自己也觉得似乎不太可能,于是便搪塞了一句,扭过身假装睡觉了。
几天后,城里关于侦缉队被暗杀的议论和锄奸队的传说慢慢淡了下来。鬼子似乎整天忙着自己的事,也顾不上追究。于是,人们又渐渐回到了日复一日每天为自己的生计忙碌的平凡日子里了。
然而,就在这天深夜,正在沉睡的人们突然被几声枪响惊醒了,随后便又回复了沉寂。第二天,人们发现街口拐角处有五具尸体。两个胆子大的凑过去一看,竟然是侦缉队另外那五个汉奸,据说他们是一起喝完酒回家的路上被杀的。与此同时他们的家也被抄了,墙上也有“汉奸必锄、鬼子必灭”几个大字。就这样,宁海县城侦缉队被彻底锄掉了。
这一下保安大队的那些伪军可坐不住了,整个队里人心惶惶,个个整天提心吊胆。只有莫大山心里清楚,这个俞野白不动则已,一下手就够狠,心里也为当初答应他弃恶从善而暗暗庆幸。
时间一晃就近了清明。这天早晨,俞野白一个人骑上马回俞家庄给村民们上坟。看着当初曾经养育过自己的村子如今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俞野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鬼子们固然可恨,但如果村民们当初能对鬼子有足够的戒备,也不至于落得个全村被屠。
上过坟,俞野白又骑着马来到了望夫山。他拴好马,按着记忆先找到了当初自己埋平山凉的地方,也给平山凉烧了纸,心想,虽然他是日本人,但毕竟是个好人,而且死在中国,不能让他在阴间受穷。
然后又到那个洞里看了看,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感觉这么久应该没有人再来过,看来这个洞现在应该只有自己和莫兰知道了。一想到莫兰,俞野白内心又是一阵痛,他想起当初就是在这里给莫兰治病,两个人算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莫兰如今一直下落不明。莫兰,你到底在哪啊?俞野白禁不住留下了泪。
就在他正陷入对莫兰的思念之中时,猛地听到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随后,枪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密集。俞野白一激灵站了起来,下意识地抓起一杆枪跑了出去。他顺着枪声的方向跑了不远,找了一块石头往山下看。只见下面是一处不太高的悬崖,十几个鬼子正围着三个人打,那三个人的身后便是一处绝壁,已然被鬼子包在里面,无处可退。鬼子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明显更强,所以优势很明显,眼看着这三个人就要撑不住了。
俞野白见状,稍稍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地形,觉得应该是安全的,就算救不了那三个人,自己想跑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连忙返回洞里,脱下上衣,裹了几颗手雷和弹夹,堵好洞口,又回到那块石头后面,对准鬼子最密集的几个地方一股脑地投下了四颗手雷。随后端起枪,瞄着鬼子就打。
鬼子原本以为,眼前这三个人已经被围的死死得了,铁定是嘴里的肉了。不想竟然从上面飞下来那么多手雷,还砸的特别准,毫无防备的鬼子一下子被炸死、炸伤了七、八个,剩下的赶紧藏在石头后面朝上面漫无目的地射击,其实连人在哪都看不见。
俞野白没受过专业射击训练,他只是经常听约翰神父讲射击的要领。他记得神父说过,射击三分靠眼力、七分靠心态,而心态好正是俞野白的特长。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拉一下枪栓,端好枪,瞄准一个鬼子,慢慢地扣动扳机,保证射击时自己的手不会抖。这鬼子的三八大盖儿最适合远距离设计,恰好在俞野白的手里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优势,于是只要鬼子冒头就基本跑不了。要是完全藏在石头后面,又会被那三个人打。
鬼子被彻底打傻了,不知道在下面呜哩哇啦地叫着什么,但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被动挨打。俞野白能打就打,实在打不了就扔颗手雷,不一会儿十几个鬼子就全倒下了,只剩下一个鬼子军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得,直接举着军刀大叫着从石头后面冲出来,对着上面的俞野白叽里呱啦地大叫着。俞野白一看,正好给我练枪法,于是不慌不忙地瞄准他的腿,“啪”地就是一枪。那鬼子军官一下子跪在地上,然后又挣扎着用军刀支撑着要站起来,却被石头后面的中国人一枪毙命。
三个人见鬼子全都完了,这才拍了拍身上的土,从一块石头后面走了出来,看地上还有几个没死干净的鬼子,抬手就打,却不想手里的枪已经没子弹了,心里不禁一惊,好险,要是上面这人再晚来半步,现在自己不是被捕了就是死了。
于是,两个人用鬼子的军刀继续屠杀鬼子,另一个人对着上面大喊:“上面的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不知道是哪路英雄,能不能下来认识一下?”
俞野白从上面一路小跑地到了三人跟前。一看,这三人都是气度不凡,其中一个三十出头,长着一张国字脸,身上一股军人气势,应该是领头的,另外两个年轻些。只见那个领头的抱拳说道:“看这枪法,我还以为是一位老游击,没想到小兄弟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不知道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俞。”俞野白不知道对方底细,不想说的太多。
“多谢俞老弟相救,我们是国民党二十六师的,我姓秦。”领头的自我介绍到。
“这是我们秦团长。”旁边一个年轻人很机灵地介绍了一句。
“秦团长客气了,都是中国人,出手相助理所当然。”俞野白客气地拱了拱手,没再说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