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太点了点头跟着便下了楼。俞野白打开车的后盖,把东西放了进去,正要关上盖子,竟然发现里面有一把狙击步枪,心中一惊,怎么张仲维的车里会有这个?转念一想,哦,应该是那天小李和小文从对面饭点楼顶上拿来的那把。于是也不多想,连忙上了车,带着张太太和平山杏往城西赶。
车刚开出不远,俞野白便发现后面有一辆车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意识到这是被人跟踪了。可是,谁会跟踪自己呢?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要么对方认为车里坐着的是张仲维,要么就是张仲维的仇家连他太太都不想放过。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对方总跟着自己啊!
于是使劲一踩油门,往前冲去。然而俞野白毕竟开车时间不久,车技明显不如对方,不管他怎么跑,就是甩不掉尾巴。坐在车后面的张太太和平山杏也觉察出了危险,母女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显得十分紧张。
俞野白一边开着车在城里兜圈子,一边脑子飞快地思考着对策。想来想去,他实在没想出太好的办法,只能下定决心拼一下。于是问道:“幸子小姐,你会不会打枪?”
平山杏一听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会不会。”
“那我现在教你,很简单。”俞野白故意说的很轻松,随手把那只带着消音器的枪掏了出来,打开了保险,握着枪管伸到了身后,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儿。”
平山杏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用颤颤的声音问道:“怎......怎么打?”
“很简单,双手把枪端平,看见后面那辆车了吗?对着它驾驶室打,这个没声音。”俞野白说道。
平山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又犹豫着看着张太太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腿说:“幸子,听于山的吧。”说完,便微闭双眼坐在那不说话了。
平山杏低头看着手里的枪,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摇下车窗玻璃,把身子探出去,举起枪,瞄了瞄扣动了扳机。
果然,她没有听到震耳的枪响,有的仅仅是“噗”的一声似有似无的声音,这让她放心了不少。也许是有些颠簸,也许是太过于紧张,总之,这一枪没有打到后面的车,车里的人似乎都没觉察到前面有人开枪,依然不紧不慢地跟着。
俞野白一看平山杏的胆量还不错,虽然没打着,但只要敢打就有希望,于是安慰她道:“没关系,别慌,端稳了。看到前面的路口了吗,一会儿我来个急转弯儿,你就趁着车横过来的时候开枪,争取一枪命中。”
平山杏似乎也更有了勇气,双手稳稳托住了枪,瞄着后面的车,等着俞野白转弯。
临近路口,俞野白喊了一声:“准备!”随后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几乎飘移着滑向左面,正好让平山杏正对着后面的车。
“打!”俞野白大喊一声。
“噗噗噗!”平山杏连着开了三枪。俞野白扭头一看,那辆车就像突然失控了一般猛地朝向路边的电线杆撞了过去,“咣”地一下撞了上了。
俞野白这才松了口气,猛踩油门朝西门开去。可是,等到了西门却发现大门已经关闭了。俞野白有些懊恼,要是没有被跟踪,应该就能赶上了,这下看来出不去了。怎么办?去跟岗楼里的警察说说好话,亮亮那个证件?可他想到了刚刚被跟踪的一幕,心想,不行,万一是日本人派人跟踪的话,那自己现在过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看到城门已关,坐在后排的张太太倒是出奇地镇定,依然双眼微闭,嘴里在不停地默念着什么。平山杏有些紧张的把身子往前靠过来问道:“怎么办?”
俞野白没多说,只是回答了一句“让我想想”,便调转车头往回开,一边开一边思考着该去哪。他想去找一家客栈暂时住下,但又怕不保险。想来想去,在宁波城里只认识林慧那一个住处,不行先去她那儿将就一宿,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想到这儿,便朝安西路方向开去。
他把车停在离安西路还有段距离的一个隐蔽处,让张太太和平山杏下了车,告诉她们后面的衣物先不要拿,只拿了那个袋子,打了两辆黄包车,往林慧住处而去。
到了安西路弄堂里,他让平山杏陪着张太太先躲在旁边一个角落里,嘱咐平山杏,一旦有危险就用那把枪开枪,然后带着张太太先跑,回头他再去找她们。安排好了她们母女,这才拎着那袋子东西小心地走到二十二号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看,发现门竟然已经上了锁。俞野白不禁心里一惊,这么晚了林慧怎么还没回来?是遇到什么危险了还是已经离开宁波了?不会啊,如果她要走,怎么也会跟我打个招呼啊,不是说好了完成任务要娶她的吗?虽然任务没完成,但至少给她们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啊?
俞野白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也弄不明白林慧到底是没回来还是已经走了。一想,也不能让张太太和平山杏站在那儿等太久,万一遇到坏人也是麻烦。于是一狠心,掏出自己那把枪,用枪把使劲一砸,门锁开了。他小心地推开门,里面一片漆黑,果然没人。他拿着枪,一步一步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侧耳听着。走到屋子门口,发现也是锁的。索性也砸开,然后推门进去,在里面摸着黑找了半天,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于是打开灯再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林慧的东西都不见了,显然林慧已经不在这住了。
他也容不得多想,正好先有个地方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于是回到弄堂,领着张太太和平山杏进了院子,插好门。
俩人一走进屋子感觉很奇怪,张太太没好意思问,平山杏却好奇地打听个不停。俞野白只好实话实说,这是一个朋友之前租的房子,不知道为什么不在,他没别的地方,只能在这儿先将就一晚了。
没想到平山杏很是敏感地问了一句:“这应该是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吧?”
俞野白看了她一眼没理她,平山杏也就不好意思再问了。
俞野白嘱咐她俩先休息,自己要去帮她们拿衣服。张太太拦住他劝道:“于山,算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不要了吧,免得有危险。”
俞野白当然知道危险,可他还是舍不得那把狙击步枪。当初约翰神父曾经跟他说过,哪个步兵不想拥有一支自己的狙击步枪?想当年自己在一战战场的时候,曾经见到过一支李恩菲尔德狙击步枪,爱得死去活来,可惜那不是他的。现在,俞野白见到了这个,不能白扔了。于是他安慰了两句,又想了想,从衣柜了找出了一块儿布,拿着便出了门。
他没有打黄包车,而是小心地顺着街边走,不时回头看看。走到停车的地方,也没有急于过去,躲在一个暗处观察。等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危险,这才快步走到车后,用钥匙打开后盖,把枪用那块布子一卷,拎着两个衣服包,快步离开车子。走到街对面,叫了个黄包车回到了住处。
见俞野白安全回来,张太太和平山杏都松了口气。三个人也都不说话,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俞野白便让平山杏陪着张太太进里面的卧房睡觉,自己就在外面的一张椅子上半躺半坐地呆着,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都起得很早,张太太似乎一夜没怎么睡,眼睛周围一圈黑眼圈儿。俞野白心里倒是有些感慨,看来这个张太太和张仲维的感情还是真的不错,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嫁错了人,找了个大汉奸。自己不禁又想起了林慧,那天两个人就是在这里一番鱼水之欢,俞野白也下定决心要帮她完成任务,然后娶她,可没曾想竟然又一次不辞而别,这个女人啊,真是让自己既牵肠挂肚又无可奈何。
俞野白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门买点儿早点,没想到竟然有人敲响了院门,而且声音很大。三个人一听不禁立刻紧张起来。
俞野白做了个手势让她们母女俩别慌,自己拿出手枪小心地朝门口走去。来到院门口,顺着门缝往外一瞧,发现外面站了一个中年女人,还在不停地拍打着门。
俞野白一看觉得应该没有危险,急忙打开门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人一步跨进院子,盯着俞野白来回看了半天,然后又往屋里看了看,见张太太和平山杏两个女人在里面,有些生气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我的房子里来了?”
俞野白有些迷糊,连忙问道:“你的房子?这是我朋友的房子啊?”
那个女人轻蔑地一笑说道:“你朋友?你朋友姓什么?叫什么?长什么样啊?”
俞野白也不客气,回问道:“你说是你的房子,有什么证据?”
那个女人被他这么一呛,有些挂不住脸,说道:“这明明就是我的房子,之前有个租客住在这里,昨天一早就退租走了。我今天过来收拾一下准备再租出去的,你要不要等我拿来房契给你看你才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