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
此时东方的天空,微微泛出鱼肚白。寂静的丛林小寨子中,每幢房屋前都竖着一个正熊熊燃烧着的火盆,里面的柴木在“噼里啪啦”地响着。
二月天,虽然白天平均气温也接近二十度,但耐不住地处高原,夜寒风大。
顾春香昨晚还是跟着忙碌了一宿,收拾了几个入侵的混蛋,现在她站在整个寨子中央的圆形小广场旁边,裹紧了自己身上昨晚穿的那件灰色防风衣。
在她眼前的小广场上,一共绑着十二个人。八个一声不吭相互挤着跪在广场的中间,地上还躺着四个昏死过去的入侵者。
“哈~”顾春香打了个哈欠,困意朦胧地说道,“怎么样了,文阿哥,有收获吗?逃跑的人抓到了吗?”
秦从通往寨子正门的小石板路一路走来,他将滴着血的青铜剑挂回了自己腰间,走到了顾春香的跟前,一脸关心地问道:
“累坏了吧?你怎么不去屋子里睡一会?”
秦伸出手,轻轻将顾春香的小手握在手里。
“咦~”顾春香一脸嫌弃地甩开秦的手,指了指他身上原本同款的灰色防风衣。
秦那件灰色的风衣上,现在沾满黑紫色的粘液。
“一会儿再洗洗。”秦一边应付着,一边转身看向跪着的不敢发出声音的几个黑衣入侵者。
秦的目光似寒风般刮过面前手脚被束缚住的几个人。
他们几个人原本都戴着黑色的头套,不过现在头套都被塞进了他们的嘴巴里。
光看脸,全是陌生的。
搜过身,可他们身上很干净,依旧没留下什么有用的身份信息。
秦:“老梁,这些人没用了,你处理干净吧。”
寨子的中心的小广场是个圆形的,周围堆了四个小方砖,方砖上放了个小铁盆,里面柴火燃烧着,烧去一些高地清晨的寒气,顾春香伸出两只手,放在上面烤着。
秦就站在广场的圆边上,而那八来个被抓的目前还清醒的黑衣人,就跪在广场中心的石砖上。
一听闻要被处理,每个人的脸上都很精彩,嘴里塞着头套,无一不是害怕地“呜呜”着哀嚎起来。两只膝盖在广场上凹凸不平的石砖上挪动着,有的甚至想磕头,结果因为绑的太结实,原本没什么外伤的,结果一头直挺挺地撞在地上,磕了一脸的血。
“都闭嘴!聒噪,一个个的,又不是过年,磕啥头?想要以死明志呢?”一名头发灰白的老头子,正坐在广场正北边的一个小石墩上,听着嚷嚷发不出声音的黑衣人,不耐烦地对着那群人吼了一句。
广场周围的四个角落还分别竖着四面大旗杆子,每面旗杆下都站着三四个苗族的壮年男子,穿着青色的对襟,露出结实的双臂。每人手里都还拄着根自制的长石矛杆子,凶神恶煞地盯着那几名鬼哭狼嚎的黑衣人。
坐在石墩上地老头子,同样穿着一件青色对襟上杉,露出与他年纪不符的黝黑色的精壮胳膊,下身穿着一件麻质土布的长裤。他抬头用泛黄的眼珠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又吸了一口土烟枪,对着秦缓缓说道:
“秦崽子!你说咋个处理干净?你还以为是二十多年前呢?杀了人埋个尸喂虫子,谁也不会找过来。”
广场上被绑住的几个黑衣人都快吓尿了,嘴里更加卖力地哭喊起来。
与之相对的,一边的顾春香慵慵懒懒的并不说话,拉着秦来到了广场边上一个小砖屋前,那里放着一个大水缸,她拿起了上面飘着一个木瓢:“把外衣脱了,这可是我们第一套情侣衫呢!”
秦心想:是啊,你已经说了十几次这样的第一套了。
老头子看着那恩恩爱爱的两人都不理他,有点生气地用他手里土烟枪敲了敲石砖的地面:“咳咳咳!臭小子,这件事是不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吧?明明这群人是来找你的麻烦,你还躲进寨子里面,让我放出消息拖我下水?”
秦站在水缸边,脱下了自己外边的防风衣:“老梁,在你两个儿子面前,我给你个面子。当年的事情,我没少帮你吧?更何况,这件事本身你也脱不了干系。”
顾春香接过衣服,一看,灰色防风衣的胸口处破了一个小洞,这才想起来昨晚秦被吹枪一箭入胸的情景。
老梁听到“当年的事情”,眼角也不禁跳了跳,一下子从石墩上站起来,烟枪指着秦的脑袋说道:
“滚蛋!滚蛋!把这几个人直接杀了喂狗吧!土狗,你和大朝把他们一个个都拖出去,下手麻利点!”
“好嘞。”一个精瘦的苗族男子从西北的旗杆下走了出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矛杆,和从对面旗杆下走出来的一名男子,一左一右拉了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就往西边小路旁屋子后拖去。
“呜呜呜呜!”被拖着的那名黑衣人疯狂挣扎着,两条腿不停在蹬着地面,但是无济于事。
其他黑衣人相视一眼,拼命想要站起来往外面逃,但是被周围站着的苗族男子拿着矛杆底端,一棍一棍地打了回来。
“王宝,王佳,你们看着点人,其余的收拾下周围,清理下地面,别让寨子里小孩起来看见了。秦崽子,我们进屋说话,小伟,你也一起来。”老梁说着,往北边的一条小路走去。
他推开了路旁一间屋子的门,自己率先走了进去。
“战果怎么样?”老梁看着走进来了秦与顾春香,问道。
秦没有回答,他又穿回了那件沾满血垢和泥垢的灰色防风衣。
顾春香并没有清洗那件衣服。她看着秦内外都被血浸湿的衣服,直接皱着眉头把衣服还给了秦。用她的话来讲,就是反正衣服破了,干脆丢掉再买一件就是了。
秦表示不能理解有钱人的思维,所以还是穿上了那件衣服,等一会儿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吉爸,一共两辆小轿车两辆面包车,正面一共来了十一人,寨门前中了埋伏,死了三个,阿宾在挖坑呢。其余八个被活捉,都在小广场跪着。外围还有七个人,除了偷袭秦哥的那一个,还有两个人逃走了,余下四个被俺们在外面打昏了,现在也都在小广场那里。车上的司机应该没下来,俺们人手不够,没拦住,都开车跑了。”
跟在秦和顾春香后面进来的一名男子,看着很年轻。可能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下巴上留着点小胡茬,嘴巴上的胡子也挺浓密的。穿着一身苗族对襟,脚上一双草板鞋,沾着点清晨的湿泥土。
老梁:“混蛋!谁让他去挖坑的!赶紧放一边,一会儿活人该送警局的送警局,死人该送医院的送医院……”
小伟:“可是吉爸,你之前还说……”
“那是诈他们呢!”老梁在桌子上放下了他的烟枪,赶紧跑出了屋子,在外面用苗语说着什么。
小伟歉意地看着秦和顾春香,不消片刻,老梁就再次推门进来。
他一手抠了抠鼻屎说道:“这次居然来了十八个人,说说吧,秦崽子,他们和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当年的共工帮你还记得吧?他们现在叫九头龙,就是昨晚来的那一拨人。”秦握着顾春香的小手,看着老梁沉声说道。
“共工!他们居然还没全灭!那个姓柳的现在怎么样了?这批人都是她的手下?”老梁一手在裤子管上蹭了蹭,另一手狠狠地拍在了木桌子上。
“哎哟我的黄杨木桌子欸……”老梁瞬间收起了力道。
可是不可避免的,在那黄杨木的手工桌面上,一个下凹的手掌印隐隐出现了。
那叫“小伟”的年轻人抖了抖眉毛,不露声色偷偷往后退了两步。
“小伟!”老梁一边心疼地摸着自己的黄杨木桌子,一边开口叫住了那年轻人。
“诶……”小伟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句。
“知道见了你阿妈该怎么说吧?”老梁缓缓抬起头,一脸警告意味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知……知道了。”梁伟苦着脸说道。
“怎么说?”老梁坐了下来,拿起了自己的土烟枪。
“哎……”梁伟叹了口气,自知是逃不掉的了,“是我一不小心一掌拍在桌面上的。”
老梁逼问道:“为什么要拍?”
梁伟一面迷茫:“因为……因为……”
老梁一手猛地抬起来,又轻轻放了下去:“这也想瞒过你阿妈?因为你愤怒!你担忧寨子地安危!气不过,一怒之下才拍了这一掌,懂了吗?来,说一遍。”
梁伟哭丧着脸:“因为昨夜寨子被贼人袭击,俺们看过不去,看到……看到寨子被他们破坏了那么多地方!实在太……太气人了!所以一掌就……”
老梁满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伟啊,你还是太年轻,沉不住气啊,要多学学你爸我,还有你哥,知道了吗?”
秦看着这一出闹剧,一直冷淡的面部也难得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看什么看!说正事!”老梁没好气地白了秦一眼,瞄了眼顾春香,心里想到:你以后说不定混的比我还惨……
“嗯?”顾春香心有所感,一道凌厉地目光看向老梁。
可怕的女人,可怕的直觉……
秦没有理会顾春香与老梁之间的对弈,他说道:“他们不一定是那女人的手下。从老邓传过来的消息来看,现在九头龙一共有八个龙头,分别带领八组人马。八人通过投票来做出决定,但是还有一个头龙,如果遇到分歧,他们会根据头龙的指示来行动。”
老梁:“那个姓柳的女人呢?现在是八龙头之一?”
秦摇头说道:“她不在八龙头中间,很可能,她现在就是下达最终指示的那个龙首。”
老梁冷哼了一声:“老张呢?他当年带人偷袭了老胡和你的实验室吧?他最后也没斗过那个女人?”
“没有,这我并不清楚。但是老邓的消息里,八龙头里有一个人确实是姓张。”秦深呼了一口气,“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不想再提。现在,我们来说说我此行的目的——五毒旧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