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雀在天空中展翅飞过,身上的羽毛在夕阳下反射着美丽的光。
一场短暂的小雨刚过,夕阳便迫不及待地泼洒了下来。远处蒙蒙的山色更加青翠怡人,幽幽的绿草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在暖暖的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田埂边、树荫下,一朵朵散落的小花星星点点,悄悄享受着宁静的时光。
短短几天时间,南湾村的断壁残垣下已经长出了草芽,村外的田地里,重新铺满了绿色。地面上还保留的痕迹已经不多了,只有村边的新坟还诉说着曾经的不幸。
紫云门众人歇在村边的小树林里,远远地看着跪在坟前的洛星北。他们没有过去安慰,这时候,让他一个人独处是最好的选择。
从坍塌的鬼窟出来时,临时营地早已空空荡荡,就连被营救出来的同伴们,也在臧阳华等人口中得知了饿死鬼将紫云门留下的消息,失望离开。他们身负任务,还要赶回青岚向城主府报告情况,若是来得及,说不定能请来高阶仙师们,将紫云门营救出来。
真要指望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紫云门安安静静踏上了归程,他们第一个目标是南湾村。
于照尘懒洋洋坐在一块石头上,手中把玩着从储物袋里搜刮出来的灵石,眯着眼睛享受雨后的凉爽,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这次是真的发财了,好几百灵石呢。
凡俗用的钱钞还是银两铜板,但修炼界的硬通货却是他手中的灵石。这可是好东西,辅助修炼、布设阵法、炼制灵器,样样缺不了它。
他瞟了一眼像挤在一起抢食的小鸡仔的众小,懒洋洋地道:“子诚,储物袋收好了没有?别老是翻来翻去的,看你们那点德性。”
几个围在一起捣鼓的弟子讪讪笑着散开。
赵子诚凑了过来,连说话的时候都两眼放光:“储物袋啊师傅,咱还是头一次见呢!神了,那么多东西放进去,外面却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于照尘嗤地一笑:“灌注灵气才能使用,你们几个又没到一阶,干看着也能流口水?师傅经常教导你们要勤加修炼,怎么样?眼巴巴看着吧。”
他正要接着往下说教,冷幻林趁着他换气的时间,很淡定地抢了先:“但是。”
这两个字和于照尘要说的一模一样,呛得他猝不及防,发出一阵干咳,脸都被憋得通红。
众弟子笑得前仰后合,乔婉儿更是笑得东倒西歪,连手上的小猴儿都被晃得晕头转向,“唧唧”乱叫。
沈中元一把搂住还是一副冷冰冰样子的冷幻林:“总见你冷冰冰的,原来你也会说笑话。喂,我想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冲着众人嚷嚷,还没讲出来自己就先乐了,“今天,冷幻林讲了一个笑话。”
然后他就哈哈大笑。
乔婉儿最喜欢和他斗嘴,便问:“然后呢?”
“讲完了。”沈中元继续哈哈大笑,被众人一致鄙夷:“这笑话太冷了!”
庄承哉见于照尘面色难看,就给他找了个台阶:“好了好了,师傅还有话说呢。”
于照尘赶紧就坡下驴,假装没听到不时响起的憋笑,继续刚才的话题:“但是呢,财不可露白。咱们回城后,别到处宣扬,免得惹人惦记。不怪师傅说你们,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储物袋么?跟个麻布口袋似的,破破烂烂,空间也才几丈方圆,指不定是哪个修炼者嫌弃太差给扔了,却被饿死鬼当了粮袋子。你们是没看到好的,一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直接挂在腰间,要多方便有多方便。好好努力修炼,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宝贝等着你们。”
众弟子有的撇嘴,有的冷哼,有的点头:刚得到储物袋时,于照尘比他们还不如呢。
于照尘装不下去了,只好换个话题:“小七一个人待了不短时间了,去叫他一声,咱们该回家了。”
赵子诚想起这两天的经历,便忍不住得意:“小七真是我们的福星。虽然我说有了小七,咱们就能吃香喝辣,但没想到会这么快,真就得了彩头。”
“你们说,小七怎么懂那么多东西的?”陈青禾一贯八卦。
冷幻林打击他:“你,知道的太多了。”
庄承哉接口:“他还问我,为什么我们这么相信他?”
“他挺好的啊。”乔婉儿很干脆地回答,“开朗一些的话,就更好了。”
沈中元心道:我也很开朗……
一群人在一边笑闹,洛星北却没受影响。
他跪在父母的坟前,希望找到一点慰籍。
阿婆叉的前来是有原因的,现在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找到的线索后面隐藏的黑影到底有多庞大,根本还看不清楚。
他拷问自己,是否因为视为切肤之痛的父母血仇,在别人眼中只是蝼蚁生灭般不值一提,才让自己无助而萧索?自己是不是在这样的阴谋下,丧失了面对的勇气?自己到底需要做到哪一步,才能让父母得到安息?
除了他自己,没人对南湾村的消失感到意外和痛心,没人想要深究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阮华茂说出仙人高高在上的时候,没人反对;豪门践踏百姓的时候,没人厌恶;就连紫云门这样不受待见的游侠儿,也对享受百姓的生产和供奉安之若素。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在失去父母亲友的没顶剧痛中,只想报仇了账。他不是圣人,没想过消灭奴性,反抗压迫;他也不是英雄,没能力带着一群凡人和仙人、和上天斗争。
他最初的梦想,只不过是安安稳稳地生活,不求豪奢,不要权重,温饱、开心足矣,然而这些一点点离他远去,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环顾四周,没人理解他的孤独;细心观察,只看到理所当然的麻木。
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
若不是梦里的记忆融合,若不是屈原、陈胜、陶渊明、鲁迅,若不是玻利瓦尔、林肯、甘地、马丁路德金,他也不会知道更好的社会是什么样子。
领先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是疯子。
若他站出来,向所有人疾呼人人生而平等,甚至消灭私有制,消灭阶级、实现人类自我解放,估计所有人都会蜂拥而来,将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或者当他是个妖言惑众的疯子,点燃火刑柱将他消灭。
他能做的,只有冷眼观察。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有些不甘心呢。
或者……也可以做一点小小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