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站在床边,月光透过打开的窗子照在了床上,照亮了病床上女子苍白的脸庞,伸出手为她诊脉,随后拿出一粒药,放入图南嘴中,以内力助其服下。
“图,南。”谢韫轻轻念出她的名字,而后一笑,“是个好名字,想必绥亲王很疼爱你……”想了想,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估摸着图南应该不会有大碍之后,再次为她掖好了被角,“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谢韫走出房间,和苏生汇合,两人悄悄离开了千南院,到了大街上,苏生歪头看了看谢韫的脸色,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王爷,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尚未弱冠就定了婚事,一弱冠就立即成了婚,像王爷您这样弱冠两年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的,就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不多见的。王爷,您什么时候才有成婚的打算?”
“怎么,想着法子来试探我?”
苏生见谢韫没有生气的迹象,胆子便大了几分:“哪里是试探,是属下关心王爷的终身大事,希望王爷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旁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我这身份,怎么能给对方一份稳定的生活?我是要离开的,等到那时,她怎么办,随我离开吗?那她的父母亲人呢?”谢韫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这一生,怕也就这样了。现在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带着母妃离开那里,去平遥,回到那个母妃想念了大半辈子的地方。”
“王爷……”苏生一时哽住,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反驳:“什么叫就这样了。您这么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真不像平日里做事果断的王爷。我要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我就大大方方地去追她,她也喜欢我那便是最好,若不喜欢我,那也无妨,至少没有愧对我自己的心意,这还没开始呢,王爷您就怕头怕尾的……”苏生没有再说,但脸上明晃晃地挂着嘲讽。
谢韫觉得好笑:“苏生,我发现来了道年国之后,你这个胆子越来越大了。”
“明明是王爷你胆子越来越小了,喜欢梦华郡主,听说郡主生病就急急忙忙地要来送药,那可是源清丸,救命的丹药,您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拿出来了,但却什么都不敢说出来。”
回答苏生的只有经过的风声,因为疫病,晚上的街市就被取消了,现下长街入目处皆无人,谢韫走到湖边,随意地坐在台阶上,湖边风吹柳条,湖上波光粼粼,苏生站在街上,看着谢韫的背景,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需要王爷自己想清楚,旁人说得再多,也都是没用的。
谢韫现在的脑子有些乱,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见钟情这种情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图南真正认识也不过半月,见面的次数,今晚算是第二次,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在听到她病危时,巴巴儿地赶来送药,那种生怕她会死亡的心情谢韫到现在还能记得,不过,这种感觉似也不赖,谢韫低头笑了出来。
四下万籁俱寂,谢韫的笑虽然轻,但苏生还是听见了,立马就顺杆爬上,坐到谢韫身边:“王爷,我还以为您会喜欢仁杞公主,没想到,喜欢的是郡主啊。”
“为什么这么说?”
“可能是因为公主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那种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女子,和王爷正好互补啊。但是,这么看来的话,似乎还是郡主更合适些,聪慧机智,落落大方,对,就是这样。”
苏生话音刚落,就被谢韫招呼了一巴掌:“你这张嘴可真能叭叭,公主郡主都被你好一通安排,这些话说一次就够了,不好这么背后说人家姑娘。”
“可我是在夸她们啊。”
“下次当面夸。”谢韫留下这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苏生坐在台阶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家王爷是准备追梦华郡主了。
“诶,王爷,等我一下!”
两人离开不久后,湖边的草丛里跑出来一只黑漆漆的老鼠,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吱吱吱地叫着,接着窜到了大街上,随后身影消失在了周边的商户中。
第二日。
楚漫樱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图南的额头,摸完之后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烧退了,但是怎么还不醒呢?”
吾鸢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公主,您昨日一直在忙,都没怎么用食,小厨房的人都病着在,奴婢就自己煮了一碗粥,配了些糕点,虽然比不上宫里的精致,但垫垫肚子还是可以的。”
“谢谢你。”楚漫樱正好觉得饿了一天的肚子正在反抗,接过吾鸢递来的粥。见吾鸢一直盯着图南看,解释道:“图南现在没事了,宋太医说烧退了就没事了,我刚刚探过她的体温,已经退烧了。”
楚漫樱吃饱之后,宋落彬也过来了。“图南的烧已经退了,宋太医您快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宋落彬闻言立马就为图南诊脉,之后,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郡主已无大碍,虽染了疫病,但高热一退,便可按方治疗,若无差错,很快便能痊愈了。只是,有些药材,已经快没有了。”
“是牛蒡子吗?”皇城里牛蒡子被人尽数收走的事情楚漫樱听灵若说了,遂有此一问。
宋落彬:“对,还有葛根等,王府里不缺珍稀药材,但是葛根,牛蒡子这些都是寻常药材,药铺里皆能买到,所以不管是王府还是宫里,都没有存,现下,已经快用得差不多了。”
“我们去想办法,这里就麻烦您了。”这话说完,楚漫樱就去找了灵若,几人很快就离开了绥亲王府。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吾鸢一直守在床前,牢牢盯着图南,生怕错过一丝郡主可能醒来的迹象。
“郡主,你醒啦!”
图南咳嗽几声,吾鸢端了一杯温水,将图南扶起,喂着她喝下。
院子里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但是快到屋前时,被人喊住了,“宋院判!”
“江太医。”
“院判,剩下的药已经不够王府里所有人的量了,只有一半,是先紧着王爷郡主吗?”
宋落彬没有说话,屋里的图南听到了这段对话,眼神示意吾鸢去叫宋落彬进来。
“郡主,您感觉怎么样?”
“先,咳咳,救急。”图南现在还是很虚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顺畅地说出口。在自己得病之前,听说过一些关于疫病的事情,知道对于病情严重的人来说,只要能及时地喝到药,不说后续怎么样,至少眼下能保住一条性命。在疫病没能控制之前,很多人就是救治不及时而死亡。
图南自小在军营里长大,在她眼里,将士的性命是一样重要的,都是为了国家而战斗的人,不存在谁的官位高,谁的命值钱,那么同样,在府里,也不存在主子的命值钱,奴仆的命是草芥这样说法。
“是,郡主。”宋落彬点点头。
程子跃和楚钦在绥亲王府门口拦住了急匆匆出门的五人,“查到了,我们想着这人既然不希望疫病结束,想来不会只收购一种药材,昨夜让人蹲守了几家大的药铺,果然看见了这些人要去收其他药材,我让人全部抓了起来,逼问了一晚上,问道了那些药材的下落。”
赵留行:“在哪?”
楚钦:“护城河,他们将买来的药材全数扔进了护城河里。”
楚漫樱简直要被气死:“这群人……是在拿人命开玩笑吗?!”
唐异生:“查到是什么人吗?”
“楚钦猜的没错,是夏世国。”
相比于其他的事情,灵若只关心药材,毕竟再拖下去,是那些病人要为这些付出代价:“还能捞上来吗?药材还能用吗?”
程子跃摇摇头:“我们试过了,捞了一小部分,但是没法入药了。”
楚漫樱:“夏世国明面上派使臣来谈和,背地里却在做这档子事,真是恶心。”
灵若:“现在,还有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药材?”
舒长安一直都没说话,因为刚刚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涌现了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按了按太阳穴,一幅幅画面闪过,舒长安突然抓到了其中的一副画面,那是一个山谷,漫山遍野都是草药。“这附近有没有山谷?”
闻言,几人都看向他,程子跃想了想,“有,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附近有一个药谷,叫飒闻谷,只是,除非是谷内的人,谷外人没有信物,一律不得入内。”
舒长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或许我有办法。”
“程子跃,你们去将这事禀告给皇帝,我们去药谷求药。”
“好。”七人兵分两路,一路入宫,一路朝着药谷方向前进。
晌午时分,五人才到达飒闻谷,刚到谷口,就被一个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了谷外。
“我能想到这个药谷,是因为我的脑海里突然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大概是原来这个身份的,原身似乎是这个药谷里的人,这个剑穗,应该就是入谷的信物。”舒长安轻车熟路地找到谷口的一处凹槽,将剑穗放了进去,接着传来一阵声响,凹槽旁出现了一条窄小的通道。
五人对视一眼后,进了药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