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诗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经过激烈的层层选拔,在三位文道大家的共同评判中,最后有资格站在第三层高台上的仅有区区五人。
“下面,有请梁王殿下出题。”
高台下,群众一阵欢呼后慢慢安静下来。
梁王从椅子上起身,上前几步,脸上露出丝丝笑意,他中气十足地道:“每年正月十五,大夏九州都会举行元宵诗会,玉京城作为大夏第二大城,亦在此列。加上圣京城,一共九州十一城,仅有三十三人可以进宫面圣。”
“玉京城之美名,享誉天下。本王希望,尔等不论何人跻身三甲,将来面圣之时,须谨言慎行、珍而重之,若有考较,亦当全力以赴。切勿令人觉得玉京城的才子不如他人。”
那五人恭敬地道行礼道:“谢王爷提点,小生谨记!”
梁王满意地点点头,转而道:“本王奉旨代圣皇坐镇玉京城已有数载,玉京城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乃是天下上等的宜居之地。然,众人皆知,本王一生仅有一妻,她因故回家,至今……已有十年未见。”
闻言,围观之人无不面露凄然与愤慨之色,看得出来,他们对梁王所言之事知之甚详。
酒楼上,古清幽也哀叹一声,望向梁王的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悲悯。
“诸位且听,本王之题仅有一字,便是‘思’。”梁王眼神炯炯,突然笑道:“思,为七情之一,人皆有之。既如此,此题便不仅这五位才子可答,其他人若有所想,也可大声说来,若有才情出众者,本王可以破例亲自带他进宫面圣。”
顿时,人群哗然,纷纷议论不止。
梁王转身回到座椅上,静静等待。
那位青年官员上前补充了一句:“诸位有一刻钟时间思考。”
古清幽从窗台上直起身,舒展着略微僵硬的躯体,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她出身富贵,家世不凡,也是流传了上千年的大家族。她自幼学文习武,于修炼一道上天资绝世,不足二十岁便已是金丹期修士,而在文道上,她饱读诗书经典,文采斐然,尤其钟爱诗词之道。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固执地用近乎耍赖的方式与凤琳琅交换了同样不同名的挽风剑和昨夜风。
忽地,她从储物戒中取出洁白如玉的昨夜风,微微出鞘,看着剑身上篆刻的三个字,脑中回忆起凤琳琅念诵的诗句。
昨夜星辰昨夜风……
这首诗不也是表示思念吗?
身无彩凤,却心有灵犀。一外一内,一悲一喜,痛苦中有甜蜜,寂寞中有期待,相思的苦恼与心心相印的欣慰融合在一起,将那种深深相爱而又不能长相厮守的恋人的复杂微妙的心态刻画得细致入微、惟妙惟肖,与梁王殿下的处境别无二致。
这般想着,古清幽脑中一时被这首诗填满,竟再也想不出其他能与之比较的诗词来。
“可恶的小屁孩!不知道他从来听来的诗!”
接着,她灼灼的目光望向窗外。
如此婉约细腻,将思念之情描写得惟妙惟肖、感人至深的诗句,本就应该让它流传天下,广为传颂吧……
再说另一头,凤琳琅一掌拍出龙吟声后,便不愿意安静下来,于是他兴致勃勃的听着不断响起的龙吟声,将小院两端本就被小青牛撞倒的墙壁拆了个精光。
正所谓强弱都是一时的,帅才是一辈子的。
凤琳琅现在对寒螭掌非常之满意。
肆意折腾了好一阵后,他才重新回到铸剑炉旁坐了下来。
把玩着古清幽留下的令牌,他看了看天色,嘟囔道:“这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了还不回来,该不会跟人私奔了吧……”
接着,他眼珠滴溜一转,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嘿嘿……”
低低的笑声响起,小青牛抬起牛头瞥了它一眼,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
元宵诗会。
高台上的几位才子尚未作答,倒是台下的观众踊跃发言,不过他们的才学一般,都没有被三位文道大家选中。
听过这些人的诗词后,古清幽愈发地想要将那首诗公之于众了。
终于,她放下酒杯,一只手伸出窗外,真气涌出,以指代笔,在街道上空写下诗句。
昨夜星辰昨夜风,
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
四句诗浮在半空,立刻便引起一阵惊呼。
“快看!”
“哪儿呢?”
“抬头!”
“嗯?昨夜星辰昨夜风……这诗……”有人陷入惊叹,不知如何评价。
城门上,梁王看过诗句,霍然起身来到城墙边,一双虎目中精光绽放。
“好诗!好诗!”他大声道。
在他身后,三位文道大家也同时赞叹不已。
“此诗妙矣,怅惘之情,思念之情跃然纸上。”
“身无彩凤,不得相见,却心有灵犀,情感相通。此诗当属‘思’情之表率,可名传千古!”
“细腻真切,细致入微,与梁王殿下不谋而合。不知是那位先生所作?”
三位先生的评价传入梁王之耳,使得他更想见见作出这首诗的人。
“这首诗不知是那位先生所作,还请现身一见!”
梁王开口,声音传开极远。
酒楼中,古清幽对这首诗信心十足,早就料到会这一幕,她看了看酒楼外的街道,街上沾满了人,于是她身躯一闪,来到酒楼外,却悬浮在半空中。
“看!是她!”
“竟然如此年轻!”
“竟然是一位女子?”
“嘘!小点声,你傻啊!凌空虚渡,这是一位年轻的金丹期修士!”
此言一出,议论纷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
梁王的脸上先是有些兴奋,待细细看去,浓眉却轻轻一挑,望着古清幽的脸庞,心有感觉有些熟悉,可又不是十分确定。
古清幽稳稳地站在半空,行礼道:“古清幽见过王爷!”
梁王略一思索,恍然道:“原来是古兄的女儿。”说着,他笑了起来,“记得当年我还抱过你,没想到转眼已经长那么大了。你父亲可还好?”
他的话中,不再以本王自称,言语也十分亲近,其他人顿时了然,想必古清幽的长辈和梁王的关系应该不差。
古清幽脸上也浮起笑容,温婉地道:“殿下,父亲与您许久未见,他心中也甚是挂念。”
梁王笑得十分和蔼,面目慈祥地道:“确实,我与古兄一别多年,不过我们都有职责在身,实属无奈。”
他摇了摇头,继而问道:“清幽,此诗竟是你所作,真是令我十分惊讶。多年前古兄与我通信时,曾说你自幼喜爱诗词,没想到现在竟有如此之造诣。”
古清幽脸颊飞起两抹嫣红,腼腆地道:“殿下,此诗并非出自我手。”
“哦?”梁王一怔。
“此诗……”古清幽想了想,摇头道,“此诗小女也不知是何人所作,只是从一位朋友口中听来,适逢其会,便将其公之于众,不使好诗蒙尘。”
“竟是如此。”
梁王正要开口,却见古清幽突然脸色大变,他还没来的及询问,古清幽立刻拱手道:“殿下,小女突有急事必须离开,还请殿下见谅。”
见她面容焦急,神态不安,梁王也果断地挥手道:“无妨,快去!”
古清幽得令,身体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奔向远处。
看着她的背影,梁王唤来身侧的青年官员,附耳低声说了几句,那青年点点头,也消失在了城门上。
梁王看着高台上的五位参赛者,心中顿时兴致缺缺,挥手让三位老先生去进行评价,他自己则面无表情的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想着那四句无比贴合自身境遇的诗,心思不知不觉的飞向了远方。
小院里,凤琳琅躺在地上,扔下捏碎的令牌,想了想,又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血。
又想了想,他稍微挪了一下身子,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
睁眼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与繁星,他暗暗想到:皮一下应该不会被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