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
长剑会的门外生走入饭堂，一个个累的嘴唇发白不人不鬼。王教头收拾好碗筷漫不经心的走向众人，门外生们在刘越的督促下整理了队形。
“报教头！甲申年门外生二十五人，实到二十三人！五行八势对练完毕！”
“好，吃饭！”吃饱王教头给于众人鼓励的眼神。
“谢教头指导！”众人说完便向盛饭伙夫那边走去。
“小王”会长唤道。
“会长？”王教头紧忙赶到会长的桌前。
“实到二十三人，怎么缺了两人。”会长问道。
“有两名新生在早课结束之后觉得练习太辛苦偷跑了出去，是我没看好。”王教头自责的低头认错。
“学单刃剑的何时忘，好像没在啊”会长看着狼吞虎咽的门外生说着。
“听说是去刺探剑元堂的实力了”于掌柜正在饭后复习上午的剑谱抄录进度，“反正就是找借口偷懒，应该是麻将把他拉去的。”
“你们听着啊！下午他俩要是还不回来，继续给我练基础！”王教头向门外生们吼着
“嗯…是…哎呦”门外生们答应着。
“得了，得了，咱们又不是戏班子。”会长道
“就是因为会长您管得太松了，才会有麻将、和尚这种出头鸟敢乱飞的呀。”王教头解释道。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不要计较了。”说完会长起身离开食堂说道“让他们知道知道也好，湖北省的特产不止是鸭脖儿和热干面……哎呀，想吃鸭脖了”
“门外徒！吃完集合啦！入室弟子已经开始准备入场了！”食堂里传来王教头的吼声。
“于掌柜，下午出去时，帮我带些鸭脖回来下酒。”
“好的，会长。”于掌柜记下笔记。
剑武厅门口，道士和钱守清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麻将与和尚两人过招。只见麻将挥舞着太极剑照猫画虎的画着太极圈，将和尚控制在剑圈之中。而和尚则以剑脊藏身，寻找着与麻将出剑时的机会。
麻将出手两次，和尚都化解掉了攻击但也未能进一步对步法轻盈的麻将造成威胁。
钱守清默默地走上前，从背后推了一下麻将持剑的手臂，太极剑旋转着射向和尚。和尚一惊，急忙格挡将飞来的宝剑击飞。
“武当？！”麻将惊道。
钱守清抬手接住下落的太极剑对着和尚展开了攻势，起初和尚还以日常的水行静势抵御，但由于钱守清的剑招没有尽头，每一招的结束便是下一招的开始，力道招招相叠，一剑比一剑沉重。最终和尚只得挥剑与钱守清对攻，才能以攻为守勉强抵御太极剑的沉重。钱守清挥至第六剑，眉头一紧，劲从腰出，太极剑被内劲拧成螺纹状刺向和尚，和尚指导这一剑以不是硬接能接的下的，即刻侧身闪躲并横剑护住中线，内劲随着旋风般的太极剑一层一层的压向和尚的剑脊将他震退一丈，和尚两手发麻，只觉脑瓜子嗡嗡的作响。
“武当果然名不虚传。”麻将看这不明觉厉的剑法看到出神儿。
“别练了，你再这么练下去会成习惯的。丧不打眼的”钱守清道。
和尚看了看宝剑上的划痕，默默地将起收入鞘，放回原来的位置。
道长言道“我师侄的意思是……”
“不用解释啦，师叔，他听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对吧”钱守清插话道。
说着把剑挪回了自己的中线，指向和尚“来吧，好好打。”
“我来试试！”麻将拔出长剑跃到了钱守清的对面，他的眼睛冒着光仿佛捕食的猎豹，完全被眼前的猎物所吸引而兴奋。
“你让开”钱守清用剑向麻将示意“丧不搭眼的，你倒是拔剑啊？”
但麻将并没有让开的意思，反倒是摆好了剑架准备迎战。
“守清，你就和他练练呗”道长劝道。
和尚让到了一侧，认真的观察起两人的距离和钱守清的步法。
“切”钱守清草草的作揖行了个剑礼。
麻将也草草的回了个剑礼。而当他礼毕时，钱守清的剑尖几乎已经快碰到了他的眉心！他紧忙伏地闪躲顺势横扫钱守清的小腿。
剑被钱守清踩在脚下“嘡！”的一声蹬了出去。麻将长剑脱手被打了个莫名其妙，紧忙侧跃过去捡剑，接着又抢攻上去，以奇快的速度长刺，这是他得拿手技巧，尝以此势一击制敌。而钱守清眼也没抬只等他快刺到自己眉心，用太极剑在身前抖了个弧便将麻将的长剑又一次击飞脱手。
麻将只觉两剑相交的刹那虎口像触电一般，长剑一下就被对方的旋力拖走。“这就是武当山扬名天下的太极劲吗？”劣势之下心中反而不由得兴奋起来。咱们走着瞧！
麻将踏步前跃，借助惯性翻身横劈过去。这种危险的剑势在练习中被严禁，但若想和钱守清是剑拼个旗鼓相当，没有这份力道基本是纸上谈兵。
“架势全是破绽，没用的动作太多了，真是耽误时间”
钱守清不耐烦的一甩手，两剑相交。这次将麻将连人带剑一同甩了出去。
？
这怎么可能？麻将惊呆了，他望向和尚，和尚正在啃着自己上午丢给他的苹果，默默注视着两人的过招。
今天丢人丢大了，但至少也要让这武当的挪上一步。心说再怎么也不能被他这么吊打！若力道比不了，那就以快剑避过正面的交锋，想明白这层道理便弃掉了火行的剑势，随心所欲的向钱守清攻了过去。
霎时间麻将的剑光连成一片。
钱守清却轻松的闪躲开麻将的一系列进攻，在他眼中麻将的看家本事如同儿戏。心里念道“这是上天在惩罚我吗？被师父赶下山来，竟被流放到这功夫连看炉小童都比不了的俗世里，真是阿鼻地狱啊……自小在山中磨练的我，熬过了十五年的筑基期在小一辈中剑术出类拔萃，却因为对胜负起了那么一点点小杂念！就沦落到来这传剑！
还说是来修什么入世间法！不过是给你们几个大仙儿赚个香火钱！
钱守清想到这里恼羞成怒，出剑反攻，每一剑都将麻将的剑势至于死地而不杀。把麻将打的恍恍惚惚。
你手腕无力！丹田空虚！下盘松散！杂念丛生！没有一招是像样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和我在御前过手？！做你的春秋大梦！既然要我来这里修入世间法……我就让你们通通都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弱小！自己是多么的无力！无能！！！！！！！！
钱守清手腕一翻将麻将的剑卷脱了手，脱手的长剑被惯性贴在了麻将身前。钱守泉使出浑身的力量劈出这一剑斩在麻将的剑上将他连人带剑劈了出去。
在场的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惊艳到眼前一亮。
麻将感觉自己像一颗点炮儿的二条被从牌桌上痛恨的甩了出去掉入了深远……在黑暗里再也爬不上来。长剑也被斩成两段。
“胜负已分，到此为止吧”道长道。
“一步…连一步也没挪……”麻将趴在地上发愣“败得太彻底了。”
看着远处的钱守清正满不在乎的梳理着自己由于情绪激动而稍有散乱的头发。麻将的眼睛湿润了“败得太彻底了。”
“打输了就打输了吧，快起来，地上凉”和尚说“我们回去吧。”
“守清，后面别这样了，你做得有点过了”道长走道钱守清边上悄悄说。
“这不要传剑呢嘛，我听您的尽力为之。”钱守清回答道。
“起来吧，起来吧”和尚把崩溃的麻将搀扶起来。“走了”
“等会，丧不搭眼的”钱守清笑了笑道“该咱们过手了吧。”说着将剑尖向和尚。
“反正也是输，不打了”和尚答完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剑武堂。
“谁输啊？”钱守清皱起眉头想要追出去。
“守清……“道长的声音略显疲惫，把钱守清拦了下来。“咱是来修入世间法的不是来打架的呀。”
“哼，那个丧不搭眼的，毫无斗志。也没有师父教他，真是可悲。”钱守清抖了抖太极剑，检查了一下剑刃，自嘲道“不过，像我这样有脾气，没悟性的人才是真的可悲呢”
“守清啊……”道长对守清行了个道礼。
“成了成了，我知道了”钱守清说道“咱们开始练习吧师叔，这一路上手都痒了。何况有这样的对手在，这一年总算也不会太无趣。”钱守清回头将剑指向他师叔，道士脸上挂起僵硬的微笑走向钱守清……
回去的路上，和尚花了三十文钱给麻将约了驾顺路的马车，让他躺在漏斗里。自己则像往常一样把玩着那串流珠，心中若有所思。
麻将望着天“你嘴里老念的是什么？”
“不动明王的九字真言”和尚答道。
“这咒儿……”麻将若有所思。
“之前哪里听过吗？”和尚问道。
“可能吧”麻将道“是不是还有三里路就到家了？”
“三里完后还有三里”和尚答道。
其五
“如果我娘没把我生出来就好了”麻将躺在长凳上对婆婆说“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我就是江湖上最大的笑柄。”
“没事，就早点回去吧。”婆婆说道。
“天空和落叶都变成了灰色的”麻将说。
他回想其钱守清的每一个动作然后睁开眼睛。
“不行啊，再来一次还是没有办法。武当的剑简直是没有破绽。”
这两天即使在脑海中模拟与武当比试仍寻不得办法。
胡二条外号麻将右撇子擅使快剑、近身快攻。
剑元堂院内所有的学员都在注视着钱守清与他师叔的训练。每天他早晚他只各练一个时辰。训练的强度远超京师剑客们的认知。太乙七绝剑早前便从武当传入剑元堂。教头们要求的练习方法是早中晚各练三遍。而钱守清的练法则是早晚七个单式各练上一千遍。
“七式连起来本来就是为了展示给人看的，只有傻子才会连起来用。过招时真正用得上的只有这练得如火纯青的单式”
练毕单式，他开始和道士对练，在常人看来钱守清就像是道士用线控制的一个玩偶，在其身旁跳来跳去。一炷香的时间，钱守清的长剑也无法从道士的指尖找到空隙刺出一剑。
“武当也太强了”
“这种练习没有必要吧？是在练习躲避暗器吗？”
“武当用的剑，似乎是武当不外传的宝剑”
“武当还一次没参加过咱们的对练吧？”众人不断的在边上议论，仿佛钱守清听不见。
“别吵！”，忍不住叫道。
“不好意思各位，我们在行早课，还请各位不要让守清分心。”道士客气的解释道，但手头也并没有停下来对钱守清的碾压。
钱守清后跳出了道士的太极圈，长喘了一口气。
“怎么了，守清？”道士问道。
“丧不搭眼的剑客，今天还没来吗？”钱守清问道。
“来了，来了，前两天他病了家人不让出门。听说您想和他过手，今天背着家人偷偷跑出来了”
“老刘！守清叫你呢！”
一名体态肥硕的三十来岁中年人客客气气的走到了钱守清身旁“嘿嘿嘿，武当……钱老师。”
钱守清，沉默不语，僵硬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请…请师叔继续给我上早课吧……”
道长点点头，伸出右手。
钱守清心说，那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剑客到底他妈去哪啦？
还有谁是谁他妈的在背后给我随便起外号！
钱守清，外号武当，武当山门人右撇子，擅使太极剑、内劲强攻。
景山下的小林子中，一群野狗正对着一个山洞狂吠，幼时的和尚将洞口用石头和泥土堵成石墙，严严实实密不透光。
“现在安全了，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我将化为石头与这山洞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和尚听到洞外有人的叫喊声。
“不用管我，我在这里很好。”说着和尚开始观察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
“我已经安静的像一块石头了，我很好，真的不用管我”和尚心里想着，却听到洞口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石墙前面。
“不要把自己藏在石头里”齐天大圣扒开石墙“我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也可以比躲在石头里更强！”齐天大圣说着用金箍棒赶走了狗头妖怪。
“既然你也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一定也能和我一样强！”齐天大圣将手伸向和尚。“来吧。”
和尚抓住齐天大圣的手，无边神力从大圣的手中传来。两人腾云而起，飞向天际。
“走，有我保护你！咱们去取西经！”大圣说“和尚路上遇见妖怪，只要唤我三声，我便立刻出现，定帮你斩妖~除魔！”
……
“我又不是麻将他爸，管不着他那么多。要管你们自己去管。”和尚说道“麻将就在鼓楼下边的李氏武馆，走路一刻就能到，我可以在地上给你画个图。”
王教头“年轻人说话不懂得客气点，可就别怪老子真的不客气了。”
“照规矩讲这事情和我……”
“你还和我讲起规矩来了！”王教头向前走了两步，看见和尚按住剑鞘又止了步子。
“这里是长剑会，大家都要听教头的规矩！”刘越说道。
“小何不用去，小王你也不用去了”会长从旁边经过说“以后不要和胡二条对练了。”
“为什么？”和尚问道。
“因为他胡二条，而你胡万字。”会长说完只有自己乐了。
“开玩笑的，和他交手时，你杂念生的太多了，对练习无益。”会长又答道。
“我没有。”和尚道。
“那是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会长道，会长用树枝敲打了和尚脑袋三下，然后从后门出去了。
“这，什么意思啊？”刘越问王教头。
“……”王教头一脸严肃的说“会长这是为御前小较做准备，要亲自指导和尚，叫他三更时从后门进来传授给他秘剑……”
从后门外传来会长的声音“对。”
和尚朝着后门说道“三更，要睡觉。别了会长。”
从后门外传来会长的声音“我会等你的，为了掌握御剑十二式你会来的。”
“会长要收你为入室弟子啦，恭喜啊和尚！”刘越说道。
王教头“何师弟，祝你剑术大成。”
鼓楼城下，武馆内一群少年在婆婆的督促下用竹棍进行剑术演练。一些五六岁的孩子已经初步有了武人的气质，可以运用体势、剑势、气势的合一产生初步的剑招，小孩子好奇，玩的十分开心。
“入秋无论如何，炸灌肠都吃不出冬天的味道，就算多走几步到南口买栗子，这时候也还没有熟透。尴尬的节气。”麻将正靠在墙边儿边吃边埋怨他手里用油纸包了一整包的炸灌肠。
“我带了些刚下的秋果子。”和尚推院门进来。
“呦，长剑会那边收啦？”麻将伸手开始淘和尚怀里捧的一篮秋果子。
“嗯”等麻将拿完，和尚把袋子交给了婆婆。
“今天又罚做五行八势了吧？因为我没去。”
“嗯”和尚应道。
“不好意思啊，我一不去教头们就找你的茬。”
“嗯”和尚应道。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说着将果核抛到了院子外面“我以后不练了。”
“嗯”和尚应道。
“一点也不惊讶吗？”麻将回头问道。
“不喜欢就别练了，没必要勉强自己，京城没得行侠仗义，也不指着这行吃饭。”
婆婆听到和尚这么说，偷偷一乐。
“是啊，齁累的，勉强练没意思。”麻将看着师弟们练的开心又说“离祭月节御前小较还有多久？”
“一个多月”和尚回答道。
“哎！完全没有时间消沉。”麻将出溜到了地上捡起了重铸的佩剑。
“婆婆，练武场借我一块地方”和尚也从剑套中拿出单刃剑，将剑鞘熟练的系在腰间。
“不听课，光用场地也是要收钱的。”婆婆说着走进室内。
这天傍晚，即便在地安门南口的栗子铺，也能听到和尚和麻将剑锋碰撞的脆亮声响。
清晨上早课以前，和尚会去广化寺打坐，由于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外号，这件事情连麻将也不知道。通常他会选择人少的地藏殿在东南方的角落静坐。
“已经三天了，小何。”会长说。
“三更天我一个人在练武场里反复揣摩御剑十二式，有了新的感悟。”会长接着说道。
“……”
“你不想练练吗？小何。”会长问道。
“为什么我一定要练呢？老黄。”和尚保持静坐，维持着平等心。
“所谓的大宗师，总需要有几个出类拔萃的弟子才能算有成就。”会长苦口婆心的说道“而你就要作为长剑门的门面去参加御前小较。难道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不紧张”和尚皱了皱眉头。
“总之，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尽快掌握御剑术的奥妙。”
“南无曼多，瓦日拉。蓝。沙度。”和尚口中默念唐密真言。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菩萨才不会帮你杀我呢，和尚”会长道。
“老先生！这里是禅堂，请您自重，安静一些！”坐在前面的一位婶婶回头小声道。
“对不起！您见笑了…”会长行礼道歉。
“禅堂安静，方便打发时间。”和尚说到。“不管是禅修还是练剑都不过是有生之年打发时间的相，梦幻泡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