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吉祥躺在床上，一点也没有瞌睡的意思。先头走在路上时，头疼引起有点犯恶心，他怕他们知道了会大惊小怪，就只说头疼。现在躺着舒服多了，刚才吃饭是硬屏着快速扒进去的。如爸爸说，只要饭还吃得下，就表明身体没有大毛病。不过，他侧身面对墙，环成虾的样子一动不动，想让他们都以为，他因为累已经睡着了。吉祥眼睛闭着，竖着想象中像雷达接受信号一样的耳朵听客厅里的说话。
“我想，我们单位的下面，每年都会有一批旧自行车报处理，”如爸爸说。吉祥听到如爸爸自行车，耳朵竖的更尖了。“吉爸爸也应该知道的。还曾经往几个农场和郊区的单位处理过几批。我托人到时候去看看，应该有适合几个小东西骑的自行车。处理的自行车都非常便宜，到时候，给他们每人弄一辆。新自行车太贵了。也就是代个步而已。说是旧自行车，有时候都能弄到七八层新的自行车。五块十块的买一辆半新的自行车，这还是划得来的。吉爸爸吉妈妈认为怎么样？”
“当然行啦。”吉妈妈说，“一眨眼，吉祥如意就要读中学了，旧自行车可以风雨无阻。”
吉祥觉得新旧都无所谓，不知如意会怎么想？应该也是这样的想法。
“…孩子们长的真快啊！”吉妈妈说“吉祥两岁的时候，我们住在一间像仓库的房间里，夏天虽然蛮风凉的，但到冬天，冷得也厉害。那年的冬天还特别的冷。我们家那时就一张大床，我带吉祥睡一个被窝。吉爸爸怕我们冷，买了一个热水袋，男人不怕冷，一到冬天…”吉妈妈说话的声音像说悄悄话了，吉祥猜想，妈妈是不想让小孩子听到他们大人的事情。如意现在什么地方？不会在下面，也不在爸爸妈妈的身边，那么就应该在旁边她自己的房间里。她也能听到客厅里的说话声。“我就喜欢贴着他睡…你们分被窝睡吗？我们家天热分被窝，一到冬天，我们就一个被窝了…第二天晚上，睡下去没多少时间，床铺湿了，我以为是吉祥尿床了。摸他屁股，干的，原来是热水袋漏水了，我以为是热水袋的质量不好。第二天早上，吉爸爸看着热水袋。吉祥在我身边悄悄说，他用针在热水袋的标记牌上戳了一个洞眼，想看看它会不会真的不漏水…我们是又好气又好笑，有这样的小孩么？吉爸爸只好再去买一个热水袋。”
“我还干过这样戆的事情？”吉祥轻轻地自言自语。“如意在那间房间里，肯定也听到了，她会不会笑话我…我为什么要用针在热水袋上捣一个洞眼呢？”
吉祥眼皮一点点重了起来，但硬撑着，想顶开这个世界。但事与愿违，挣扎几个回合，还是合上了。
他骑着一辆半新的二十六寸自行车，跟着一群熟悉的人去远行。但一个脸孔都看不到，身边也没有如意的陪伴，孤零零的他有点后悔。心想，应该叫她一起来的。
转眼他们来到一条宽阔的河岸边，四下里黑黢黢的，河水泛着暗暗的幽亮。吉祥以为这是在梦境里，但又觉得不是，他自己也搞不清。因为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挽起裤腿赤脚蹚进河里。河水只到男人的小腿肚，他的大长腿像粗壮的大象腿裸露着。
吉祥提着行囊不知不觉蹚在齐胸脯深的河水走。心里猜想，自己走进河里，肯定是那个男的引诱的…这样，行囊浸泡在水里，会不会湿呢？里面可是包着那幅阁楼墙壁上的画卷的。
上岸后，人一下子都走光了，没有人招呼他，只留下吉祥一个人，孤零零的整理湿漉漉的行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