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苏子瞻做了一个梦。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要渺来到了我取书院,在那个院子里,逸外芜弹琵琶,要渺弹琴,京小蛰跳舞。逸外芜依然记得,那天京小蛰穿着白舞裙,她翩然起舞的时候,连苏子瞻的目光也到了她的身上。
她站在台阶上,背对着一群人,突然转身,水袖舞动,好像泼出去的水又被收回来。
苏子瞻语无伦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叙述。
他打算用他所体悟到的情感来进行比喻,可他满脑子都是“——”。
刘之道翻着书,说道:“这个是前点步山浜托掌吗?这个袖子抛得真有力道。这个短腿展翅真稳。”
缓慢的低诉,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稀疏的星星一般,那么后面便是满月。苏子瞻张大了嘴,当即跑进房里抱了笔墨纸砚,匆匆忙忙,还摔了一跤。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未成曲调先有情。奇妙思忖。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嘶,垂眸了。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小碎步……轻拢慢捻抹复挑。咦,对,霓裳羽衣,初为霓裳后六幺。”
他笔触飞扬,墨汁溅到了脸上,但眼中是难掩的兴奋。
京小蛰的水袖尽在她的掌握中,杀气扑面而来。她翩然转了一个圈,两只手并排,水袖在空气中划了一条波浪。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她的水袖分开,轻轻点拨四周。
一个紫金冠后,她翻身,每个翻水袖都打在鼓上,踩着点。苏子瞻仿佛感到万千雨点向他砸来,又仿佛玉珠落盘。
“雨,正是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苏子瞻的笔流动得更快了,他死死盯着京小蛰。
突然,京小蛰平静下来,身体倒地,正面朝地,将腰翻折,水袖掩面,泣不成声,最后哽咽。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京小蛰又动了,乐曲更激烈了,她起身一个后空翻,两袖合并向左右两边甩动,一个跳跃后,开始转圈。终于到了舞蹈的最高潮,大家的眼睛都紧紧盯着京小蛰。这次她没有害羞,她一圈圈的舞动,接着就是大动作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
京小蛰连续做了七个绞腿蹦子!
砰……砰……
此时苏子瞻的双目通红,他的笔不断耕耘,写下: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京小蛰似乎有千军万马为伴,那副气势是现实中的京小蛰无论如何也不能有的。
她是一点点慢下来的,但苏子瞻还是感觉那阵风仿佛是划过的。她翩然流过,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他低下头,如是写道。
写着写着,苏子瞻就哭了。京小蛰的舞蹈刚停,苏子瞻就一把摔了酒瓶,他高兴地站在石凳上,又从石凳爬到桌子上,伸出左手,指着天空,而右手拿着纸。事实上,他不需要纸,因为他所书写的文字都在他的心中。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这是怎么样的好诗啊!这是怎么样的好诗啊!这是我苏子瞻这辈子,作的最好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