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这么大反应,“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就不行了?”
她往后仰着身子,担心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扑过来了?
这人又抽风了!
“不行就是不行,反正就是不行!”
赵恒嗤了一声,又卧坐回去,悻悻然。
浮云拍了拍胸脯,幸好幸好!他尚还有理智!
“你这也太奇怪了吧!该不是你跟林二郎有什么仇怨?可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浮云横了他一眼,实在是想不通。
“你不用管别的!你记住,就是他,所以才不行!我绝对不允许!”赵恒板着脸,态度生硬。
“你总该给我个理由吧?林二郎怎么就招你惹你了?以至于这样吗?”浮云心里憋了一口闷气。
“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那你以后就别想安安稳稳的待在都城了!包括你的芙蓉楼,还有造纸厂是否还能继续做下去,你好好想想吧!”
赵恒握指成拳,嘭的一声扣在案桌上,气势凌厉,意志坚决。
“你!你简直是不可理喻!”浮云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他。
真是要气死了!忍住!忍住!千万别掉眼泪!
她不敢眨眼睛,害怕含在眼眶里的泪花会忍不住流下来,那样,就太丢脸了!
泪花转啊转,硬生生的被她憋回去了。
“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想试一试的话!”赵恒丢下一句话,翻身而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浮云怔怔的呆坐在那里,半晌,眼泪终还是流了下来。
丫鬟立在她身后,半个字也不敢说。
不知过了多久,浮云才浑身无力地扑腾着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房里躺下。
她抱着双膝,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屋里也没有动静,夏云以为她睡熟了,轻轻地走到床前,探头一看。
只见娘子仍和之前一样,大睁着双眼,面无表情。
“娘子,您——”
“出去!都滚出去!”
夏云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娘子一声打断。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娘子如此动怒!
娘子一定很生气!
平常娘子对她们都是和和气气的,就算犯了错也只是小惩大诫。
她这个样子,还是头一次见!也许,娘子需要静一静。
夏云悄悄地退出房去,轻轻地合上门。
门口的几个丫鬟见她出来,纷纷围上来。
并不敢出声,只是嘴巴一张一合说着哑语,打着眼色探听消息,“娘子怎么样了?”
“不太好!”夏云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了解情况。
几个丫鬟都皱紧眉头,面向紧闭的屋门,一时也无可奈何。
浮云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心跳。
什么也听不到!可是她能感觉到咚咚的敲击声,一下一下叩击着她的心神!还有血脉凝固的窒息感!
记忆就像海浪一样席卷过来,湮没了她的理智,一点一点沦陷在那片温柔的海洋里。
那个伟岸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再从清晰到混沌。
泪水又簌簌而下。
她,是真的很舍不得放弃啊!
上天为何会这样捉弄人呢?明明她就是她,为何?却要让人九转回肠,始终不得相认,而今,却又多了一道难以跨越的屏障!
她来到异世多年,她以为她不会再有感情,也想过就这样一个人过完这一世。
可是,在她遇到那个人多次舍命相救之后,曾干涸的内心又跳动了起来!她被他的英雄气概所触动,她是多么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
他让她有种安全感,人长得又帅,家世又好,她觉得,如果让她在这个世界里选择一个可以共生的人,那非他莫属。
林二郎,林郎。
可惜。
也许,那菩提的果,就是前世的因。
他和她之间的缘分,注定要错过。
前世我欠了你,这一世,换我来还给你。
人生最苦是相思,最痛是失去。
难怪古人会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她很舍不得,却不得不舍。
有言道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如此纠葛。
翻来覆去,夜不成寐,难以安稳。
到了第二日。
日头都升得老高了,还不见娘子传唤,也不见娘子出房,几个丫鬟都有些惊慌,可是谁也不敢进屋去,都在门口彷徨。
终还是夏云大着胆子,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瞧了瞧,屋里没人,她又转到床脚探头一瞅,只见娘子衣衫也没脱,还如昨日上床时的模样,穿着衣裳卧在床榻上。
看起来娘子好像还没睡醒,眼睛紧闭着,只是脸颊却有些潮红,眉头紧锁。
夏云忐忑地呼唤了一声娘子。
却见她毫无反应。
夏云有点心慌,她急促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娘子的脸蛋,一片滚热,烫得她一下缩回了手。
夏云这下真的惶恐了,她仓皇转身扑到门口,面无人色地喊道,“快!快去叫大夫!娘子病了!”
几个丫鬟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请大夫的请大夫,找人的找人,院子里慌乱成一团。
派去赵府送信的人很走运,那会儿赵瑾恰巧在家。不到半日,徐府也得知了徐浮云生病的音信。
再说徐府的徐夫人得了信儿,匆匆赶到后堂去找婆婆。
见到徐老夫人的面,白氏便立刻把徐浮云生病的事儿告诉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揣摩着,这丫头出府才两日,怎就生病了?该不是装病诓骗她这个老太婆心软的吧?又翻过来一想,这丫头到底还年轻,那日斥责了她,该不是真的吓病了?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就直接告诉白氏,让她派人过去瞧一瞧,要是真病了,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放任不管,不闻不问。
白氏得令后,赶紧派人前去打探。
赵瑾听闻浮云生病,当即驱马一路狂奔赶到金井街。
刚好大夫也才到门口,赵瑾引着大夫飞快地穿过游廊,直接到了浮云的卧房。
行至门口,赵瑾顿下脚步,立在门边侧耳听着屋里的动静。
丫鬟早已替昏迷的浮云换过了衣衫,放下床幔,只露出一只手腕来。
大夫替浮云把了脉,立即写下药方,叫丫鬟赶紧去按方抓药。
“燥病,脉象浮紧,乃风邪入体,肺气失宣,且肝气郁结,气血虚衰,赶紧用药吧!”大夫道。
丫鬟拿了药方出来,碰到正在门口徘徊的赵瑾,赵瑾马上说道,“药方给我,我去抓药!”
也不等丫鬟回过神,取了药方就跑出去府外,跨上马疾驰到病坊,然后又一路飞奔回宅,来去不到一刻钟的功夫。
浮云喝过药后,又昏睡了半日,才渐渐清醒。
得知赵瑾仍等在院内,便叫人扶了她起来。
“你不过去了徐府几日,怎么回来就病了?”赵瑾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着了些凉。”浮云轻咳了两声,有些羞爀。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因为哭鼻子哭累了忘了盖被子导致受寒了吧?
“徐府派了人过来,让我打发回去了。”赵瑾道。
浮云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回徐府那几日,还好吧?”他抬起眼神瞧着她的手指。
她无意识地用右手手指抠着桌面上的木纹,显然,她另有心事。
只是,她好像,并没有想要倾吐的意思。不知何时,她竟与自己有些疏离了呢?
以前,总是无话不谈的。
“都挺好的!”浮云低着头,还在想昨日赵恒所说的话。
昨日,就是在这儿。
你好好想想吧!他说。
她相信赵恒能说的出来,必然也做得到!像他们这样的权势子弟,哪里懂别人的一点一滴来之何其艰辛!
所作所为,不过是全凭个人喜恶罢了。
她那点可怜的爱慕之情,与赖以生存的根本相比,孰轻孰重,一眼明了。
更别说,那还只是她的一厢情愿,林二郎曾喜欢的,也只是曾经的那个她!自己虽然披着别人的皮囊,却终究是换了一个异世的成年人的灵魂,又怎么会懂这些古人的念旧情怀呢?
一时的雄心万丈,终抵不过现实的一记耳光。
好在自己只是刚刚兴起了那么一点点念头,还未曾萌芽,就被扼杀。
只剩下她独自一人黯然魂销。
赵瑾瞧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陡然有种舌头无骨却能伤人心于无形的感触。
不知她是身子微恙才打不起精神来,还是为了别的?
而他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却无计可施!
“你会下棋吗?”赵瑾沉默了会儿,又问道。
“不会。”浮云收回手指,又望着院子的花草发呆。
“那我教你吧?”赵瑾道。
浮云挪回目光,望着他缓缓摇了摇头,神情恹恹,“太费脑子了,不想学!”
赵瑾心里越发好奇,究竟是何事,让一个生龙活虎的人突然变成了多愁善感的病西施!
“那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城去玩两日吧?这时节,去郊外划船嬉水最合适不过!”
“你最近不忙了?”浮云有点纳闷,他不是一直都在忙酒坊的事儿吗?
“该忙的已经忙完了,再说,抽两天时间出去散散心还是没问题的!你想不想去?”赵恒道。
徐浮云微微一笑,“好呀!顺便去我那造纸工坊瞧一眼吧!你知道吗?我在城外买了一块地,造纸厂已经开始建造了,我昨日正在修改图纸,你要不要看一看?”
浮云叫丫鬟去取图纸,一边又给他讲怎么怎么规划,又加了些什么等等。
赵瑾笑了,只要一说生意经,她就立刻精神百倍!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徐浮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