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银练自高耸入云的山峰间坠下,惊起水花无数,碧色葱茏,连绵的山峦起伏不定,恍然如人间仙境。霜剑山脉风景绝美,但是真正令世人少有未闻的原因却是霜剑山脉里,屹立数百年的霜剑狱都。十二道乌色重门之后,是高低错落的院落,霜白如雪的晚霜花香气幽远,却只有晚霜阁内才有疏疏几株。
“青凤,我爹呢?”女子的声音响起,一道灰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回少主,城主在焚血狱。”“焚血狱?”女子回头,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担忧,“爹爹竟然会在那里?”“这……”青凤有些迟疑,关于那件事,不知该不该说。“算了,我自己去焚血狱。”女子提起裙摆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青凤不敢阻拦,急忙跟了上去。
当今江湖上有七大势力,一宫一城两府三门,分别是虚天宫、霜剑狱都、北凤府、烈刀府、千机门、毒门以及妙音门,当中势力最大的,当属虚天宫与霜剑狱都。虚天宫有无数能人异士,而这霜剑狱都,则是习剑之人心中的圣地。江湖中习剑之人虽只十之一二,其中战力最强的十人,倒有八人出自霜剑狱都,另外两人,则是虚天宫的左右使。
霜剑狱都共有妙谛狱、真灵狱、暗影狱、红软狱、洗剑狱、焚血狱、药香狱等七狱,其中最可怕的便是这焚血狱。霜剑狱都犯了错的弟子最后都会进入这焚血狱,幸运的,最后可以活着离开,不幸的,便会成为焚血狱血池里的一架骷髅。
焚血狱的弟子皆是心肠冷硬之人,每日同门不绝于耳的哀嚎并不能使他们心软,他们只会忠于霜剑狱都的主人—谢冥。焚血狱的巨门轻易不会打开,一旦打开,便意味着有弟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不过今日,显然不同于以往。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来到了焚血狱前,焚血狱的弟子不敢阻拦,只得将门缓缓推开。
昏暗的行道里常年不见天日,随着巨门被推开,一缕阳光难得洒在了其中,深黑色的墙壁上传来阵阵腥气,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血味,虽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却还是掩不去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可怕的事情。
“少主,这焚血狱不是什么好地方,您要是想见城主,可以等城主出来的,就不必进去了。”青凤赶在谢凝雪踏进焚血狱之前,急忙道。“可是我来都来了。”谢凝雪道,“从小到大,你们所有人都不许我来焚血狱,但这次是弦华出事了。进了这焚血狱,能活着出来的人不足十分之一,弦华待我一向极好,我怎能忍心看他死在焚血狱里。何况爹爹的手段你比我清楚,我就问你一句,爹爹是不是在处置弦华?”青凤看着谢凝雪的眼睛,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是。”谢凝雪早在听到父亲在焚血狱时,就已经有了预感,可是青凤亲口告诉自己时,自己还是不能接受。
弦华是父亲一手提拔的。当年自己才只有八岁,由于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对自己一向是极为宠爱的,生辰的那一天,父亲难得放下了手头繁重的事务,陪自己玩了一整天。夜间吃罢晚饭,父亲抱着自己来到了院子里:“雪儿啊,这两个人是父亲今年送你的暗卫,他叫暗一,她叫暗二,是今年的这一批暗卫里,最优秀的两个。”“你们两个抬起头来。”谢凝雪道。暗一和暗二都悄悄攥紧了手,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后,慢慢抬起了头。
他们很清楚,今日若是少主没有选中自己,自己便会失去价值,连暗影狱也不能再回去了,最终等待自己的,只有被抛弃。以他们的年级,仅仅只会杀人和忠诚,被抛弃,无疑就是死路一条。他们的性命,就掌握在这位传说中的少主人手里,只有她同意他们留下,他们才能活下来,这就是暗影狱的悲哀。
“父亲,他们可以都留下么?雪儿瞧着他们长得都十分好看,留下来陪雪儿玩也赏心悦目得很呢。”谢凝雪瞧了瞧暗一和暗二的脸,转头对父亲撒娇道。“好,雪儿要是喜欢,便叫他们两个都留下来。”谢冥哈哈大笑,“没想到,爹爹的小雪儿还是一个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的小丫头。”“他们长得好看,雪儿自然更是喜欢,”谢凝雪吧唧亲了谢冥一口,“不过雪儿最喜欢的还是爹爹,他们是爹爹送给雪儿的,所以雪儿才留下的,才不是仅仅因为他们好看。”“雪儿真乖。”谢冥宠溺的刮了刮小谢凝雪的鼻子,转头对暗一和暗二道,“少主既然想让你们两个人都留下,那你们就都留下吧,以后每隔三天到暗影狱一天便是。”“是!”暗一和暗二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太好了,少主人留下自己了。
“你们的名字叫什么呢?”谢凝雪问。“属下二人没有名字,您唤我们暗一暗二即可。”暗一和暗二对视一眼,暗一说道。“这样不好,听着太随意了。”谢凝雪却是摇了摇头,“这样吧,我给你们起个名字。嗯,暗一就叫弦华,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弦华,暗二就叫青凤,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青鸟又是凤凰一族呢,我觉得这两个名字很好,你们呢?”“多谢少主人赐名。”暗一暗二道。自此之后,弦华和青凤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了自己十年。
谢凝雪走进了焚血狱,青凤只好跟了上去。走过冗长的行道,焚血狱深处的哀叫越来越清晰,浓郁粘稠的血腥气令谢凝雪很是不适,但她还是忍着作呕的欲望,一步一步走进了焚血狱的深处。
谢冥站在一间刑房里,手中握着的长鞭上鲜血淋漓,还残留着活活从人身上撕下的碎肉。“说,你究竟和左庆延是什么关系?”谢冥阴寒的声音响起,一双眼里杀意浓烈。“没有……关系。”弦华忍着剧痛,道。“还说没有!”谢冥胸中怒意更甚,抬手便又要打上一鞭。
“爹!”谢凝雪匆匆来到弦华的刑房门口,见谢冥又是一鞭要扬出,急忙出声。谢冥和弦华都吃了一惊。谢冥转头:“这焚血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给我回去。”“是青凤没用,城主若是要罚,青凤绝无怨言。”青凤急忙跪下,道。“爹,是我非要来的,您不要怪罪青凤。”谢凝雪道,“我方才听见爹提到了一个名字,左庆延,您怎么会问弦华和左庆延有没有关系呢?”
“苍铁”是北野庭的暗探组织,负责为北野庭的皇室提供各种消息,左庆延则是这一任的领袖。不过这位左庆延却不似前几位“苍铁”领袖般,对北野庭皇室忠心耿耿,反而是对那位权倾朝野的北野庭国师忠心不二。这位北野庭国师,虽然名义上还是国师,但实际上却已是北野庭的掌权之人。此人狠辣歹毒,整个北野庭怨声载道,却无人敢试其锋芒,曾经有北野庭的太子北野辛认为,此人手段毒辣,不配被尊为国师,欲联合一些大臣将之扳倒,却被这位国师拿来杀鸡儆猴。
那些参与的大臣在三日内陆续暴毙而亡,他们的位置不出一日便被人取而代之,北野辛和妹妹北野蘅兰自此失踪,是生是死都尚未可知。可就是这样一件惊天大案,在北野庭竟然没有一人敢提起,所有事都好像没有发生过,北野庭的朝堂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而这位北野庭的国师之所以可以将朝中的动向把握的清清楚楚,这位左庆延脱不了关系。
“真灵狱的落鸢前几日下山去,亲眼见到弦华和左庆延在一起,并且弦华还将什么东西递给了左庆延。”谢冥对女儿自然发不出脾气,强自按捺后,道。
“弦华,你将什么东西交给了左庆延?”谢凝雪看着弦华,道,“说实话,别骗我。”看着谢凝雪的双眼,“没有”两个字在弦华的唇边滚了又滚,终究还是被他咽了下去。弦华轻叹:“是霜剑狱都的地形图。”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欺骗这个自己口口声声唤着少主人的小姑娘。那是自己陪伴了整整十年的少主啊,是自己那么漫长的十年里,仅有的光啊。
既然已经开了口,弦华便不愿再做隐瞒,横竖都是要说的:“北野庭的国师和陈国的皇族之间有所牵连,国师的目的不仅仅是得到北野庭,他还想得到陈国。陈国的江湖门派与朝廷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武林盟主在江湖上的地位几乎相当于皇帝。北野庭的国师想要掌控陈国,就要同时掌控朝堂和江湖。朝堂之上有皇族与之合作,可是江湖上却没有,所以他培养了很多的暗探,在我们年纪尚小的时候,通过毒药控制了我们,并将我们送到了武林中各大门派里。整整十年,他都没有找过我,可就在前段时间,他要我将霜剑狱都的地形图给他。我想,他现在已经在联系当年被送往各大门派的暗探,准备对陈国的江湖势力下手了。”
弦华将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对谢凝雪说:“少主,对不起。”“爹,给他一个痛快吧。”谢凝雪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了许久,久到令谢冥担心不已,然后说道,“看在他陪了女儿十年的份上,放过他吧。”不要再折磨弦华了。“好。”谢冥答应了,“你第一次来焚血狱,快回去休息吧。”看着谢凝雪苍白的脸色,谢冥那里还顾得上责罚青凤,只是叫青凤赶快送少主回去晚霜阁。弦华目送谢凝雪离去,慢慢合上了双眼,谢凝雪离去时苍白的面容和记忆里那张笑脸重叠在一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谢凝雪,是在霜剑狱都的暗影狱选拔之后。那个时候,正是冬月,盈盈白雪铺满了整个霜剑狱都,纯洁得令人心动,就在晚霜阁的院子里,自己和青凤站着,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抬起头来。”他抬起了头,得到了一个名字:弦华。
那是他这一生的记忆中,得到的唯一一个名字,也得到了一个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少主人。小谢凝雪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外罩一件同色披风,软软的狐狸毛虚虚拢在她的脖子上,衬得她分外美好,就像那一年的雪。
很多年后,他曾经问过谢凝雪:“您真的是因为我与青凤的样子好看,才留下我们的么?”“你们的样貌本来就很好啊,留你们在身边,心情总是会好一点的,毕竟谁不喜欢美人啊,不过,”谢凝雪笑了起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深深的,“我知道的,如果我不留下你们,你们就连暗影狱都回不去了。在霜剑狱都,没有价值,就只剩死亡。”
那一刻,弦华突然发现,他并不了解这个小主人。霜剑狱都的所有人都宠着她,可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毕竟她总是笑着的,无忧无虑的,偶尔还会撒个小小的娇。
焚血狱弟子的剑锋已经贴上了他的咽喉,他甚至可以闻到剑上不浓郁,却无时无刻散发着的血腥气,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小少主的心思。“在霜剑狱都想要你活着,就一定要让你有价值。”那一年,谢凝雪是这样对弦华说的。小少主,弦华以后不能再陪着您了,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此时弦华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的脸上甚至隐隐露出了几分笑意。一滴泪坠落,跌进血中,无踪无影。
阳光自天际坠下,将整座凌碧阁镀上了一层灿金,一名男子正斜倚着床头浅眠,鸦羽般的长发束起一半,另外一半则随意的散在肩头,纤长的眼睫在碎金般的阳光下形成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屋外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宫主,查到了,这一次凤雅楼的拍卖背后的主子是宁安王,所以才会有皇宫里头的东西流出来。”屋子里的男人睁开了双眼,狭长的凤目眼尾微挑,慵慵懒懒的声音传了出去:“原来如此。掠影,传令下去,就说本座会亲自去一趟凤雅阁,宫中的事务,暂交追风打理。”“是。”掠影道。
如果说,霜剑狱都是习剑之人心中的圣地,那么虚天宫则是江湖里人人谈之色变的魔窟。虚天宫原本也是武林正派,只是后来,第十任宫主的爱女做了很多的糊涂事,接任父亲成为第十一任宫主后,更是将整个虚天宫彻底变成了炼狱,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了很多年,直到她的去世,第十二任宫主接任,才有了一点好转,可这一点好转,也仅仅是从人间炼狱变成了亦正亦邪的魔窟。
当年紫微接任第十二任虚天宫主时,江湖上的人都不看好他,因为他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更因为他长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脸。
江湖上一直有着一个美人排行榜,在紫微出现之前,上面前十名中九位都是女子,只有第七名是一位男子—武林盟主之子杨逸尘。杨逸尘年少成名,一手逐月剑端的是飘逸灵动,不少世家女儿都希望嫁与他,成就一段佳话,而江湖上的男子则都羡慕不已,杨逸尘要家世有家世,要武功有武功,模样更是一等一的好,竟让他们连嫉恨都嫉恨不起来。
美人榜上第一名原本是一位女子,凤雅阁的两大花魁之一—瑶欢,可惜在紫微出现之后,她的第一便不保了,后来,紫微用堪称狠辣的手段迅速将整个虚天宫牢牢掌握在手里,自此之后,他的名字再也没有在美人榜上出现过,瑶欢重回榜首,但是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美人榜上真正的第一,依旧是紫微,虚天宫宫主紫微。
“殿下,快跑!属下拦住他们。”一行六人跌跌撞撞地逃亡在霜剑狱都外的千墓林,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对身前的一名男子道。“不行,齐风,我不能抛下你们。”北野辛对侍卫说。“殿下,公主已经失踪数日了,您还要找到公主,怎么能和我们死在这里!”被唤作齐风的侍卫道,“前面就是霜剑狱都了,您只要能跑出这片林子,就进入霜剑狱都的势力范围了,即便是血朽的人,也不敢在霜剑狱都的地盘上随意追杀您。”“齐风!”北野辛看着他们与血朽的人缠斗起来,双手紧攥,咬牙转身继续跑向林外。
“青凤,我只是想到外面散散心,你回去吧。”谢凝雪笑着对青凤说。“属下怎能让您独自到外面,您若是要离开霜剑狱都,就请带上属下!”青凤单膝下跪,道。自从弦华死后,少主人的心情就一直不好,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以前那么灿烂了,青凤知道弦华对少主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明白少主只是一时还解不开这个心结,但现在少主要到霜剑狱都外面散心,以她现在的状态,青凤真的害怕离开霜剑狱都后少主会发生什么不测。“罢了,你既要跟着我,便随我一起走吧。”谢凝雪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凤,轻叹道。
青凤和弦华一样,自小便伴自己左右,比起弦华,青凤的话较少,但是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只是,经历过弦华的背叛,自己又是否还能全心信任青凤呢?她不知道,也不愿再多想。“是。”青凤急忙道。
霜剑狱都外面,是一片林子,名唤千墓林。千墓林的风景很美,绿树掩映,相顾成趣,一条流渊溪将整个林子分成了南北两部分,流渊溪清澈见底,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可以看到浅浅的溪底五色的小鹅卵石,还有生活在里面的锦鳞鱼。就是这样美的风景,却被霜剑狱都中的人列为禁地,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里是最靠近霜剑狱都焚血狱的千墓林,人们行走在其间,又怎能想到,脚下的每一步,都有累累的尸骨掩在黄土之下。
流渊溪的尽头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水潭,这个水潭里的水同样清透,只是偶尔会泛出丝缕的暗红色,不由得令人心中生疑,可是霜剑狱都的人心里都清楚,这片看似平静美丽的小潭子,与焚血狱血池紧紧相连,每一滴水,都是浸过雪白的尸骨的。
谢凝雪和青凤此时便沿着流渊溪向霜剑狱都外面走去。忽然谢凝雪停下了脚步:“有人擅闯千墓林,青凤,咱们去看一下。”“是。”青凤紧紧跟随着谢凝雪离开。
北野辛听见追兵的声音,便知道齐风等人已经尽数被害,不由得湿了眼眶。可是我还不能死,北野辛狠狠咬唇,在心中这般告诉自己。父亲被软禁,妹妹失踪,二弟与国师血朽狼狈为奸,民怨四起,整个北野庭已经是乌烟瘴气,自己身为北野庭的太子,必须活着,阻止血朽和二弟北野望的恶行。
追兵越来越近,一道碧绿的光突然从身侧刺出,光芒吞吐间,阻止了血朽派来的人接近自己,北野辛抬头,看见了两位女子,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那道绿色光芒是走在前方的女子随手折的一枝树枝所发出的。“青凤,留个活口。”谢凝雪说罢,便将折下的树枝插到了土地中,不慌不忙的拍了拍手。
青凤长剑出鞘,雪白的剑锋流转着刺目的杀气,身形一揉,便迎上了追杀者仅剩的五人,当先一人大刀上扬,格挡住青凤挥下的剑势,剩余四人中有一人向青凤砍去,另外三人直奔谢凝雪和北野辛这边。青凤剑锋一转,将格挡之人逼退半步,旋即脚下一跃,腰身一拧,一脚踏了身侧的树木,从容不迫地躲开砍来的大刀。北野辛正要迎上一人,只见谢凝雪右手甩出三枚叶子,直夺余下三人的面门,那三人一个就地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只见那三枚叶子已经牢牢钉进了大树之中。那三人还欲逼近,却见青凤一道剑芒追来,当下将一闪避不及之人杀死,另外四人看着这两位女子,其中一位男子道:“撤。”这批追杀之人终究败逃。
青凤眼神一凝,一个腾跃来到四人前方,谢凝雪笑道:“想跑?各位擅闯我霜剑狱都,竟是连一声交待都不愿给么?这要是叫江湖上的人知晓了,我霜剑狱都的脸面往哪儿搁啊。”“这千墓林只是临近霜剑狱都,还算不得霜剑狱都的地盘,擅闯之说未免有些过了吧。”“唔,倒也是,”谢凝雪想了想,转头对北野辛道,“不如你先说说吧,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你?”“……”北野辛不知来者何人,只好避而不答,“多谢二位姑娘出手相救。”“唉,算了,”谢凝雪摇了摇头,继续对那群人道,“你们北野庭的人为何要来我陈国,还有,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竟值得北野庭赫赫有名的杀手楼派出堂主级别的杀手。”
“说。”见四人无一人打算开口说话,青凤冷声道。那四人见状,心知此事不能善了,谢凝雪一怔,没来得及出手,竟叫他们纷纷服毒自尽了。“少主,死了。”青凤眉头一皱,蹲下身去,将四人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对谢凝雪道。
“你是霜剑狱都的少主?”谢凝雪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北野辛已经出声了。北野庭与陈国国境相接,以前也算得上是友邦,只是自从那血朽来后,两方关系便一日不如一日,北野辛作为北野庭的太子,自然不会对陈国的事情一无所知,尤其是虚天宫、霜剑狱都这样的江湖大门派,更是会了解一二。
据他所知,能在霜剑狱都被称为少主的,只有现任城主之女,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谢凝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谢凝雪一边笑着说,一边示意青凤将尸体收拾了。“原来是谢少主,在下北野辛,有事相求霜剑狱都。”北野辛道。“北野辛?”谢凝雪微一沉吟,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北野庭现在的皇帝膝下共有三个儿女,大皇子北野辛和三公主北野蘅兰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生母是皇后,二皇子北野望则是妃子所生,北野辛因是嫡长子,所以早早便被立为太子,可是二皇子北野望并不甘心屈居兄长之下,一心想要取而代之,只是北野望生性喜爱奢靡,一直不得皇帝的喜爱,要不是国师血朽的出现,怕是一生都只能沦为兄长的陪衬。
就在一年之前,北野庭发生了一场骚乱,虽然很快就被血朽压了下去,霜剑狱都、虚天宫等大势力还是探到了一些消息,只是谢凝雪万万没有想到,失踪已久的北野辛竟然会出现在霜剑狱都的附近,却不知他是何目的。
“你有什么事要求助于我霜剑狱都?”谢凝雪道。“自从一年前的那件事发生之后,血朽就一直派人追杀我与蘅兰,本来我们打算直接到陈国国都去拜见陈国的皇上,请他出手助我北野庭铲除国师,可是路上接连遇到好几拨血朽派来的杀手,我与妹妹更是走散,为了躲避追杀,不得已才闯了这千墓林。现在我想请霜剑狱都助我拜见皇上,并且寻我妹妹蘅兰。”北野辛道。“可以,青凤,令暗影狱查北野蘅兰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回禀。”谢凝雪想了想其中利弊,道。
江宁城是陈国国都所在,繁华程度可见一斑,南来北往的客商将四海珍宝源源不断的汇集于此,走街串巷的贩夫小卒不时的吆喝声令这座城的繁华更上一层楼,谢凝雪、青凤以及北野辛此刻就坐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香客居二楼临窗的位置,看着如织的人流。
“好生繁华啊。”谢凝雪喝了一口茶,道,“这江宁城不愧是国都啊,风土人情与霜剑狱都里面完全不一样。”青凤点点头,赞同少主的说法。
北野庭不及陈国势大,即便是国都,与这江宁城相比也是差了那么几分的,北野辛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陈国的繁华,至于谢凝雪和青凤,虽然是陈国子民,却自小就生活在霜剑狱都里面,见过无数奇珍异宝,唯独不曾见过江宁城这般的世间喧嚣。
“暗影狱回禀,北野公主现在就在凤雅阁中,会在今夜作为商品参与拍卖。”青凤道。北野辛右手握拳,狠狠敲在桌上:“好大的胆子!”“这里是陈国,不是北野庭,何况血朽的人还在追杀你们,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凡事还是小心些,莫要轻易暴露身份。”谢凝雪双手托着下巴,低声提醒道。
北野辛心中诸般滋味陈杂,却终究只得咽下胸中怒气,忍!只是有几道红痕自他的指缝间蜿蜒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街上喧哗声渐小,谢凝雪好奇地侧头去看:“怎么突然变得安静些了呢?”随后她的眼睛便牢牢锁在了一个方向上。那是两道身影自江宁城的城门口缓步走来,稍稍靠后的人身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执一柄长剑,殷红的剑穗在和煦的风中微微飘荡,剑眉微蹙,星子般的双眸里满是冷漠,这名男子也算得上俊美非凡了,可是与走在他身前的男子一比,便只能黯然失色。
当先的那名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薄如花瓣的唇间是凉薄的笑意,那笑意并未沉进凤目里,却仍旧令人心醉不已,他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些什么,你的眼睛就会不自觉的停留在他身上,魅惑天成,即便是自知结局会粉身碎骨,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博得他一次回顾。“好美啊,”谢凝雪不禁喃喃出声,“这就是虚天宫的宫主紫微么?”
话音刚落,紫微的视线便锁在了谢凝雪的身上。他这一生,前十五年因这张脸备受折辱,因此他不允许任何人夸赞他的容貌,以前有人不知死活将自己的名字录进了美人榜,最后被自己亲手折磨而死,自那之后,自己的容貌便成了禁忌,无人敢提,更遑论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点评,本以为此事过后,不会有人再敢触此逆鳞,可没想到今日,还真叫自己又碰上一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紫微右手一扬,一道银芒射出,直取谢凝雪的咽喉,来势之疾竟叫青凤来不及抽剑回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