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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谎言(一)

南京政府,情报处。

何默一身笔挺的墨绿色军服,站在一个偌大的办公室内。他的面前,是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

“李主任,就这些工作?”何默手里拿着薄薄的几张纸,面带疑惑地问到。

那是他的工作安排,不是本周的,而是本季度的。

那个被称为李主任的男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抹冰冷的微笑。

“怎么,何处长嫌少?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水浅,养不了……”

“不不不,我是觉得刚刚加入这里,应当有更多的任务来证明我自己,否则……很有可能背地里让人说三道四……”何默马上收回自己略带不服气的疑惑眼神,换上一副义无反顾的慷慨表情,“但既然这是李主任交代的任务,属下必将事无巨细,全力以赴!”

“好!”

李主任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将何默吓了一跳,他定睛望去,见李主任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何处长,有你这样忠心不二的人才,DG何愁不兴啊!”

李主任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了何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何处长,那就请你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吧。”

“记得……别让我和影佐阁下失望……”

“是!”何默一个立正,将身体拔得笔直,皮靴磕出铿锵的声响,“属下定不负所托!”

说罢,他向李主任敬了个礼,便转过身去,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李主任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莫测的弧度,

“立本人派来的,还想找事干?是配合工作还是监视,大家自己的心里,都明镜似的……”

“既然你这么耐不住,那就给你找点事干。”

…………

何默坐在办公室内,翻看着刚刚李主任交给他的任务表。不出他所料,这个李主任对从立本那里过来的人都抱有极大的戒心,所以,他是不可能把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的。

但是……所谓重要性,是针对不同群体而言的,这几份任务,对于李主任来说可能无足轻重,但是对于何默来说……

整理前期工作情报、适当协助辖下科室培训新人、带队突袭军统接头点、以及……在上海大饭店准备为“弃暗投明”的吴明达接风洗尘。

这些任务……真的那么无足轻重吗?

何默笑了,这个情报处长当挺值!

自从三个月前他和影佐祯昭在梅机关里分别以后,他便拿着立本人的介绍信,来到了刚成立不久的南京政府,他预感到这次行动可能不会太顺利,阻力应该不小,可当他真正把介绍信交到了直管特务的七六号创始人李主任的手中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把这次行动,想象的太过简单了。

他的上司李主任,是一个寄人篱下,受人拘束还老是想着做一番自己事业的男人。于是乎,何默作为上司的上司派下来的人,理所应当地被他认为是来监视自己,不让自己“有所作为”的“卧底”。于是,基本上李主任认为重要的任务,或者是情报,都没有何默沾边的份,就连这个情报处长的职务,也是基本被架空,除了一些琐事之外,大部分重要情报,他都是没法染指的

事实上,李主任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影佐祯昭把何默派到这里的目的便是如此:一方面,清除外来入侵,一方面,过滤内部杂质。

但是,比起把自己当成一次性炸弹使的立本人,何默更看重的是能否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深水区生存下去,连立本人都知道伪政府内部可能有杂质,那些精明的高层又怎么会想不到?

所以,在这个人人都是机灵鬼的地方藏住自己的一切踪迹,才能活下去,才有作为卧底继续发挥作用的可能。

至于那些情报……

既然李主任爱藏着,那就让他藏着吧,反正何默呆在这里的时间,一定比这个经常提前下班的老头要长,什么情报接触不到,作为堂堂一个情报处长,虽然常没什么作用,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对外,该没人敢过问的,还是没人敢随便张口问……

“小张!”

将任务资料放在桌上,何默喊了一声。

“来了!”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何默办公室门口。

“把几个科室的新人名单拿来我看看!”

“是,何处长!”

得到了命令的年轻人立刻转身,一路小跑着去拿资料。

不一会儿,一沓资料便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何默的面前。

何默随意地拿起资料,翻了翻,从中抽出一张:“把这个人叫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做个简单的抽查。”

那张纸的上端赫然写着:“顾君如,特务科。”

何默是这么想的,在那场夺命宴会之前,想方设法地把顾君如从特务科调出来,在宴会的那一天,再找点借口让她留在家或者单位。这样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小顾出现在大上海饭店的可能性。

至于背锅侠嘛……特务科那么多的人,总有一个人愿意去保护吴长官的。

可是那样的话……肖途和庄晓曼的羁绊又会缺少一点,作为一个单身多年的残废青年,何默委实不想和庄晓曼这样的蛇蝎美人打交道,尽管她在爱情这方面若有若无地展现出了那么一丢丢忠贞不渝。但从这几个月来在部门里同庄晓曼时有时无的接触上来看,这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自己勒死在办公室里的女人,还是小心点为妙,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特务头子而已……

这可如何是好……

何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报告!”脆生生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刚要陷入沉思的何默被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让人把顾君如给叫了过来。

他抬眼向门口看去——

顾君如在隐形守护者的故事里出现的次数不是很多,只有一章,并且几乎是刚出场就领了盒饭。其实说明白了,这个角色就是为了加深庄晓曼和肖途的羁绊而存在的,同时,也让玩家在玩这一部分的时候多了一丝罪恶感,也多了一丝潜伏道路上的无力感。毕竟这个小学妹在刚一出现时就毫无保留地对肖途表达出了自己的好感,之后在赴死前那一段算不得慷慨但却真情流露的表白也让人着实印象深刻。算是凭借着自己对肖学长那份纯真的感情以及为了成就学长的任务而慷慨赴死的凄情,在推动剧情发展的作用之外,硬生生地在玩家们的心里,站到了和其他女角色一般重要的地位。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性格除了面对肖学长是表现出的单纯和可爱,以及档案里面对庄晓曼时流露出的一丝丝胆怯以外,毫无其他可推断之处。

对了,或许还要算上她把学长的枪骗过来使的那一点点腹黑。何默一周目的时候,就是在这里第一次猝然离世,学妹的凌厉眼神,比斧王的二十连斩还要让他难忘。

何默觉得,身为一个富商的女儿,还是独女,她平常的性格,应该或多或少有一点心高气傲才是,可是事实证明,他的推断,有点问题。

工作时间突然被领导叫来办公室,这位顾家小姐不仅没有气愤埋怨,站在门口时,双手还紧张地绞在一起,就像做了什么错事儿似的。

“进来吧。”何默努力地做出严肃的样子,招呼道。

尽量悄无声息地走进门,站在办公桌前。顾君如抬眼怯怯地看着何默,蝶翼般的长睫毛微微发颤。

许是紧张过度,她瓷白的脸颊浮起淡粉红霞。一双清澈的眼睛无辜地瞅着何默,却又不敢与之对视。一时间,竟将何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穿着墨绿军装,打着领带,明明是英姿飒爽的装扮,却不比庄晓曼穿军装那样干练。相反的,有些宽大的军装竟然显得她柔弱无比,激起人的保护欲。

确实是个貌美的姑娘。何默心里想。不对,用娇俏可爱才更为合适。

“顾君如?”他装模作样地拿起桌子上那一张资料,为了显出他仿佛认真调查过对方,还将之前的那几张任务资料也一并衬在了下面,“特务科的收发员?”

“是……是吧……”

何默望着她忐忑的样子,偷偷笑了笑,然后猛地板起脸来,斥道:“是吧?看来你对自己的职位认识得还不够到位啊。”

顾君如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了,她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那紧张害怕的神情,好像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默见好就收,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又不吃了你,紧张什么?”

他拿起顾君如的资料,问到:“这一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我有几个问题问你。回答完,你就可以走了,明白吗?”

“嗯。”顾君如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之前听其他同事说,这个何处长是个被架空的花架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和背景罢了,实际并没有什么能力。但当她站在何默面前时,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有她自己才懂。

那些同事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气场这么强大的花架子?

“我问你,你在特务科工作前,一直在济仁大学就读对吧?”何默开口问道。

“对……”

“参加过游行吗?哦不对,应该说……”

“学生联谊活动!”

顾君如偷偷抬头望了何默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看,心头不由得一紧:被发现了吗?

父亲送她进这里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把自己曾经参加过反立游行的事情说出去,他说会替自己做好保密。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犹豫,我手里的资料,比你自己都知道的清楚,你只需要照实回答就是了。”何默突然冷哼一声,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手枪,拍在桌上,“如果让我发现你撒谎……”

“你会知道我是怎么当上这个处长的……”

何默眼尖地看到,顾君如的小脸一下子变白了,手也紧张的捏在了一起,连关节处都有些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一次的恐吓战术很成功。

“我再问你一遍,你参加过吗?”何默紧追不舍地问道。

“我……参加过。”

“嗯,你很诚实。”何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接下来,何默又问了她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顾君如也都战战兢兢地答了出来。

何默想,这算是他以自己的方式认识了小顾,或者说,让小顾记住了自己。在小顾的面前表现出冷酷和绝对的权威,这样一来,随后的调职以及阻止她参加酒会的时候,都会轻松很多。

或许小顾的心里,已经对这个问话都要拿枪吓人的何处长有了一丝阴影吧。

有阴影才好,这样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才能乖乖去办啊(不许想歪,作者还没有驾照!)

觉得问得差不多了,何默刚想开口让顾君如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突然在她的简历下扫到了一行字——

“MG27年,乘船往立本,逗留两日后返回,无人陪同。”

她……去立本干什么?

如果何默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1938年,正是肖途在立本读书的时候。

难道说……

他望了望顾君如,继续开口问道:“你在MG27年的时候独自一人去立本……干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顾君如犹豫了一下,竟然开口答道:“我……去旅游。”

旅游?何默差点爆出一句粗口,小丫头片子你坐半个多月的船去,再花半个多月回来,就旅游两天?你这话拿去骗一百年后的宅男宅女们都没人信好吧?

“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刚才对你说过的话,小顾同志,撒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何默悠悠的说道。

“我真的……只是去旅游。”

清脆的上膛声响起,等到顾君如抬起头时,黑洞洞的枪口就在她眼前。

“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若是放在平常,现在这种状况下,顾君如早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能说的全都说出来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这件事情,与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有着莫大的联系,若是说出来,势必会把特务们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

想起那个游行队伍里站在她身边的高大身影,不知怎么的,顾君如突然就有了勇气,她闭上眼睛,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我……只是去旅游!”

好吧。

这一下,别人看不出来,难道何默也看不出来吗?这副模样,必然是想到了那个叫肖途的人,也只有那个让顾君如心心念念的肖学长,才会让刚刚还吓得兔子一样的小姑娘一下子变成悍不畏死的女战士。

这……可能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何默放下枪,看着面前的顾君如。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眉头也蹙着,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迎来死亡。

他叹了口气,从手旁拿来一张纸“唰唰”地写了几行字递给顾君如:“给,拿着。”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何默不禁又看了一眼顾君如,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还紧紧地闭着,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秒,但她依然一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就地枪毙的恐惧样子。

何默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好了,我枪都已经放下了你还把眼睛闭那么紧干嘛!把眼睛睁开!”

顾君如有些忐忑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确实已经没有了那令人心悸的森冷枪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叠起来的纸,上面隐约可见几行遒劲有力的字体,但写的什么,她却看不清。

“拿着这张纸,交给你们李峰科长,明天你不用在特务科上班了!”何默说。

怎……怎么?自己要被开除了么。

顾君如有些迷惑,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过那张纸。毕竟自己现在的这份工作是父亲上下打点才好不容易安排的,她不想让父亲失望。

“愣着干什么,我又不是要开除你。”何默仿佛能看穿顾君如心里的想法,斥道,“去找你们李科长说一声,明天收拾好东西,过来给我当秘书!”

“哦……哦。”顾君如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了那张纸。

要说给其他人当秘书她可能不会拒绝,但是要在这个可怕的家伙手底下做事……顾君如不敢再想下去了,说不定自己哪一天就会被这位何处长给当场崩掉。

“怎么,收发员的位置做上瘾了?”何默挑了挑眉毛,“需不需要我亲自去给你们李科长说一声啊?”

“啊……不不不,我……我……没……”

望着顾君如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的样子,何默在心里偷偷笑了笑。他看得出来,顾君如对做自己秘书这件事很不满,但是提出异议她又不敢,于是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抬手示意顾君如离开:“行了,你快去吧,明早准时到我办公室!”

“是……是!”顾君如如蒙大赦,逃命似的小跑步出了办公室,差点和要进门的小张撞了正着。

小张面带疑惑地望了逃离办公室的顾君如一眼,随后又看向办公室里,何处长正悠闲地坐在桌边喝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没什么不对的啊?

她跑什么?

不明所以的小张打了声报告便走进去,把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何处长,特务科行动队队长胡一彪的任务申请,请您签字。”

“哦?”本来打算把脚搭在办公桌上的何默猛然坐直了身子,“什么任务?”

小张低头想了一会,开口说道:“好像是要去抓一个地下党,听说好像是济仁大学的教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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