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头执拗的驴子,打小就是。
以前奶奶说我的时候,我不以为然,自从她老人家去了天堂后,我经常想她说的这句话。似乎,在天国里她也不忘记提醒我:别总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偏偏我就是个低头赶路的!刚刚离开学校大门时,老姚就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如此倔强,日后怕是少碰不了钉子。学着弯一点儿……顺带说一句,老姚是我的语文老师,一个近四十岁的“老头”。
带着他的叮咛,来到了自打我忌了奶后,真正意义上社会的第一站。
“哎哎哎,闪开闪开……”哐当,哎呦!我一个人仰马翻,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我重点强调一下,并不是摔了个屁蹲那么简洁明了,我的半个身子突然打了麻药,手臂好长一道血口子,渗出不争气的血。对面的人没有倒,静静地盯着地上一大片书本和杂乱地掺和着粉笔、铅笔,以及掺和着豆腐脑的汤水和成的稀泥,还有那两个自觉滚出来的烧饼,仍然没有停止在路上滚个子……
我腾地站起来,慌忙道歉:“抱歉,是我的不是,我,我……,对不起。”孩童般做错事的歉意,低低地透过空气分子传达。
“你这技术还得练练。”还好,还好,幸好他没说会不会骑车,长不长眼睛之类的,这说明,这家伙还是个善类。
趁着低头捡东西的空儿,我偷偷瞄了一眼被我无敌车技命中的人:一副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下面是一张秀气耐看的面庞,头发比一般的男生略长。
好熟悉啊!我仔细琢磨着在哪里见过这张面庞。刚刚来到这儿不久,树敌不多,如果是敌人的话,我脑袋里强大的搜索引擎应该立刻定位了。
弄完地上散落的一片狼藉,我匆匆问:抱歉,请问校长室在哪里?
“哦,这儿,走进去,有门牌。”扭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一幢房子,声音里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他的面部一样。
“谢谢!……”我的谢字还在嘴边回旋,他已经转头走了。“切,拽什么拽,我早知道了。”他走了,我补道。
我低头看看已经变为花脸的白T恤,“这就是我新的一天啊,走,陪我见领导去。”
主管我的老大,后来我们一直这么叫,尽管有人纠正过,说我们的这个称呼过于匪气,不够斯文。但我们这些乳臭刚干的毛孩子,谁管那个。主管我的老大,年轻,稳重,初次见他,说话态度极好,只是笑容有点蜡像,特别的不自然,他笑一下,我就在自己心里砸一颗钉子,当砸了3、5颗钉子后,我随他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的房顶仿佛就压在头顶,光线应该也够上昏暗的格了。
即便如此——
我还是一眼就瞄到了刚刚我撞到的男士。就在我出神时,老大手一挥,指了指那男的对面的座位,“韩菲,这是你的办公桌,以后你坐这儿。”
我恭恭敬敬地点头颔首:谢谢您!
因为我的加入,打断了这间屋子里原本轻轻流淌的乐曲,瞬间的静止,让我有点无所适从,仿佛我是一个入侵者。还好持续的时间不长,大家又重拾自己的话题,唠起了家常,一个暑假里积攒的家长里短,在这开学初的、略悠闲的日子里变成了无限丰富的谈资。
“嗨!韩菲,你个死丫头,怎么不去喊我,买早饭买到不见人了!”
我定睛一看,此女不是别人,孟思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我眼前。
“你吓死我得了,大小姐,我本来是要去喊你的,不过,撞了个人,就忘记了。”我一边挠头一边不好意思的干笑。
“上班第一天就神经大条,不过谁这么幸运,这一大早上就被你撞了?”
我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暗示她就是旁边的这男生。她这才定神顺带关注了一下旁边这位,瞬间,孟思雨嘴角上翘的部分即刻复原,脸如蜡像。我心里暗自思忖:昨晚大家都僵尸电影看多了吧!
“嘿嘿,前天,让你倒车,实在是,通道太窄了,只能一辆车过。我可能急了点儿,你……别……太往心里去。”思雨皱皱巴巴地说。
她的这几句干瘪的道歉,如醍醐灌顶,我猛然想起,眼前这玉面书生原来是狭路相逢之人。
话说那日,孟思雨提了自家的车,约了我和她不闲不急地逛街,添置一些我和思雨小姐独立过日子的必需品。行至一单行通道处,偏那时,正所谓“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对面一辆车驶入眼帘。我大呼:我去,什么节气,孟思雨你的二郎神来也!
战!吾乃悟空是也!稍安勿躁!思雨带着这种气焰,甩下车门便走。
她又是摆手又是敲车窗,然后吐沫星子乱溅。我当然相信,孟大小姐万不可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压根不是那人。从前到后没超过2分钟,对面的车缓缓倒退,孟大小姐拍拍手,一脸凯旋归来的得意,甩着臂膀跳上车。
“您怎么说的?”我问。
“好男不跟女斗,除非你不是个爷们!”
从回忆里挣脱,原来眼前的这位就是那天的……,我闭了一下眼睛,孟思雨也有同感。
“思雨,你见了老大吗?他给你安排任务了吗?走,我带你去……”不等孟思雨回答一个字,我拉上她以挂急诊的速度离开了那间称谓为“我的办公室”的房间。
“不是冤家不聚头!”出了门后思雨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
这是我们和高朗的第一次相见,谁也没有马王爷的第三只眼睛,谁也没有料想到日后真的成了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