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
这个古怪的名字让姿容出众的少女怔了一下，但是看梁如意的神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抬手捋了一下发丝。
“这首曲子我很喜欢，平日我也好研习音律，如意师兄闲暇时，可否抽空将这曲子教给我？来日如意师兄若再吹奏，我可用箜篌为你伴奏。”
看她目光真挚、语气淡然，似乎是真的喜欢此曲，梁如意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得见知音的微笑。
他颔首道：“可以。”
周边的女修们听到这里，猛然醒悟！顿时一阵无声地顿足捶胸，心中都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可恨被她抢先了一步啊！
梁如意用什么乐器重要吗？他吹得怎么样重要吗？
不！重！要！
说好听就完事了！
她这一开头，就像滴水入油锅，此起彼伏的赞叹声瞬间沸腾起来。
“如意师弟这曲子裂石流云，精妙绝伦！”
“何止啊，声起时振聋发聩，声落时回味无穷。”
“真想再听一遍啊。”
……
那名貌不惊人的少年瞪大鼻孔看着周围，仿佛是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
听着周围的赞叹声鼓掌声连成一片，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可是这……这明明很聒噪啊！”
“嗯？”
离他近的几名女修听见这话，顿时投来阴冷如刀的目光，让他浑身一个激灵。
另一名貌不惊人的少年赶紧和他拉开距离，生怕殃及池鱼。
“你懂什么！”旁边一名年纪稍长的女修怒斥道：“我在朱雀山隔壁修行，昨夜子时就开始听见断断续续的唢呐声响，现在想来，定是如意师弟在彻夜练习！他如此努力，岂是你们可以污蔑的！”
“啊——”两名相貌稍逊一筹的少女手捧脸颊，发出痴迷的呻吟。
“原来如意师兄不止修行刻苦，连学习唢呐都这般努力！”
“爱了爱了，我最喜欢努力的男人了。”
这消息很快传出去，周遭彩虹般的夸赞声又添了新论调。
“可是……”貌不惊人的少年开始怀疑人生，“他明明修为极低……吹得也很聒噪……努力成这样也太……”
“嗯？”
这次几十名女修一齐瞪了过来！其中不乏修为高深者，无形间的气机森寒刺骨！
从小便没被女孩儿关注过的少年，忽然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相貌稍逊一筹的少女冷声道：“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恶臭男人！”
“不要理他，让我们如意师兄独自美丽！”
“哼，我怀疑他是收了别的门派的好处，故意来抹黑如意师兄！这种人就该被逐出蜀山！”
“没错！难道你想毁了蜀山乐坛吗？”
“如意师兄的师尊可是琴瑟仙子，你算哪根葱敢来品评如意师兄的演奏！”
噗！噗！噗！噗！噗！
一句句话像钢刀一样扎进貌不惊人的少年的心脏。
他委屈地扁起嘴，低下头不敢再出声，眼泪几乎在眼眶里了打转，内心则仰天长啸。
为什么？
这里是只有我长了耳朵吗？
为什么？
……
梁如意此时的境况也不容乐观。
随着姿容出众的少女一番话，敲定了教她曲目的事情，就有一群同样号称精研音律的女修涌了上来。
一时间，彩衣翻飞，遮蔽了他全部的视线。
“如意师弟，我也喜欢这首曲子，你连我一起教吧，我可以为你弹扬琴！”
“我也喜欢音律，我可以为你弹古筝！”
“我可以为你吹埙！”
“我可以为你拉胡琴。”
“我什么都不会，但我也可以喜欢音律！”
“我可以为你吹箫！”
“我可以……嗯？”
“……”
糟了。
梁如意眉头微皱，默默思忖对策。
刚刚遇见知音一时欣喜，应承了下来，没注意到后果。
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些自知之明，一夜的突击练习，能让他将曲目完整吹完已经不易。
要说吹得多动听，绝对谈不上。先前那姿容出众的少女说喜欢曲目，倒像是真的，毕竟这原本也是名曲。
后来这些越来越夸张的“知音”就过分了。
说的就好像天不生他梁如意，音道万古如长夜……
哼。
都是企图乱他道心的伎俩罢了。
眼看着难以脱身时，一片阴影忽然笼罩了头顶。
他抬起头，就看见一片鱼肚白。
没错，就是字面意义的鱼肚白，一片白色椭圆的鱼肚皮悬在半空。
远远看去，那是一条圆滚滚的大胖头鱼飘在半空。它身长接近五丈，浑身金碧交杂的鳞片，阳光下闪着晃眼的光。
两条凸出的鱼鳍横在身侧，仿佛翅膀一般。头上六颗硕大的眼球，都没有眼皮，挤在一起滴溜溜乱转。
鱼不在水而在天，颇有几分玄奇。
虽然身形庞大，体格精奇，却不显得狰狞，反而给人种憨憨的感觉。
这种妖兽，名唤六眼飞鱼！
鱼尾上旋即走出一道身影。
“诸位前往莽苍山历练的师弟师妹，我是此行的领队人于七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来人告罪道：“请上鱼背吧！”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梁如意心中暗赞一声。
前往莽苍山的六人一同飞身掠起，登上鱼背。
这于七安有着浑厚的烟嗓，腰间别着酒葫芦，一指来长的头发还微微蜷曲。脸上带着微笑，面相看上去十分和善。
他站在鱼尾，向飞上来的历练者一一点头示意。
鱼背之上的鳞片有些光滑，但足够宽厚，倒也不用担心摔下去。
梁如意寻了个位置盘腿坐下，轻轻抚摸了一下鱼鳞，稍有些羡慕。
以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资格捕捉妖宠，只能羡慕一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沧海君的帮助，他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信心。
想到此处，他略有些心急地闭目凝神，径直将神识探入了黑色葫芦之中。
第一次完成隐藏任务，他对奖励充满了期待。
于七安又飞掠到鱼头，喊道：“六人到齐，坐稳咯！剁椒，出发！”
名叫剁椒的六眼飞鱼两翅一摆，排开流云，像是在水中一般，朝远天缓缓游曳而去，速度渐渐越来越快。
一转眼，便轰隆隆撞入云海之中。
“这莽苍山在东土最南方，属于东土和天南的分界线。咱们这次要去的，是北麓的神江支流，清阳河。”
“神江发源自莽苍山，连通大海，江中有真龙封王。所以神江支流也蕴着龙气，两岸能开出龙肝叶。”
“到达地点以后，会有一个叫王大龙的人给我们介绍详细任务内容。”
“……”
于七安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并没有得到太多回应。
他这才发现，鱼背上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两名少年的目光全在几名少女身上。
三名少女的目光全在那边的大龄第二境修者身上。
那个大龄第二境修者坐在离人群稍远一些的位置，正在闭目冥思，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这才注意到。
此子的长相……竟恐怖如斯！
等一下，他该不会就是那个恶人榜榜首吧？
蜀山中不乏常年人间行走或闭关潜修者，梁如意成名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行事又较为低调，有人没见过他倒也不奇怪。
但人的名树的影，一旦见到妖孽般的容颜，很容易联想到他。
旁人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一名相貌稍逊一筹的少女双手托腮，痴迷地看着梁如意闭目凝神的样子。
“如意师兄一定是昨晚太累了。”
“是啊。”另一名相貌稍逊一筹的少女点头附和，“如意师兄实在太努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