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生死轮转,且又身怀《遁甲天书》,柳泷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什么天之骄子,起码也称得上是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吧?
可他万也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只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被人当成提线木偶的感觉让柳泷非常不爽,此时此刻,他对南华的恶感甚至超过了玄冥和司马家的人。
“‘玄冥’眼下应该还不知道主公便是南华的‘帅子’,若非如此,就算主公有道法傍身,也绝不可能活到现在。”
军帐内,戏志才的声音拉回了柳泷的思绪:“所以主公身怀《遁甲天书》一事,往后断不可再让他人知晓。否则这消息一旦被‘玄冥’得知,届时必有傲世剑客上门行刺。”
言罢,看了眼一旁剑眉深皱不语的祖郎,意有所指。
柳泷见状略显烦躁地摆了摆手,也再没了心情继续摆什么礼贤下士的姿态,径直说道:“先生放心,我大哥若是想要害我,只怕不用等玄冥上门我就已经死了。”
虽然柳泷对自己被南华当成棋子摆布这件事很不爽,但眼下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摆脱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毕竟这会儿他连南华和玄冥这两个人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远虑暂且顾不上,他还有近忧要愁。
只见其顿了片刻后,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懑,朝戏志才凝声说道:“且先不去理会那南华和玄冥……不瞒先生,如今我山中存粮已不足千石,却不知先生对出兵颍川这件事,究竟做如何想法?”
见柳泷一遇上烦心之事便渐渐失了方寸,戏志才不由得摇头笑了笑,一时也想不通南华究竟看中柳泷什么地方,心下暗叹如此心性,却比当年的张角还差了几分。
默然片刻后,但见戏志才收回思绪,淡声说道:“虽然志才也巴不得下一刻就能诛尽颍川士族,可真要这么干,我们离死也就不远了......所以,之前主公坚持不动颍川的决定,是对的。”
“颍川乃天下文气所在,郡内世家遍地,俊逸之才多如过江之鲫,且这些人又时常会游学于各大州郡之间。故而一旦开罪颍川士族,那差不多也就将天下的士子文人都给得罪光了。”
听得此言,不待柳泷继续发问,一旁的祖郎已然皱眉问道:“那依军师之意,我等又该改取何郡?”
“取?”戏志才摇了摇头,哂然轻笑:“为何一定要想着去抢呢?”
“先生此言何意?”柳泷开口。
戏志才闻言也不忙着回话,似有心考教柳泷,反问道:“敢问主公,若志才明日便能解决山中的粮饷问题,那么接下来,主公又将做何打算?”
“自然是继续收纳流民、去弱存强、扩充实力。”柳泷也没多想,直接回道。
“这么说,主公是想学张角?”戏志才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柳泷见此,和一旁的祖郎相觑一眼,一时无言。
稍顷,只见柳泷收拾心情,朝戏志才作揖施礼道:“柳泷愚钝,先生有话但请明言。”
戏志才闻言轻叹道:“光和七年,黄巾乱起,不过月余之间便聚起数十万之众,势不可挡。彼时朝廷下令各州郡可自行募兵剿贼。此后,黄巾匪首张角、张宝、张梁三人相继伏诛,可各地诸侯却皆已借着此乱纷纷拥兵自重......”
“主公可曾想过,而今汉室微末,天下诸侯拥兵之众少则数万,多则数十万,可他们为什么却没有一人率先跳出来举旗自立?”
“枪打出头鸟!”柳泷听完微微一愣,随即总算有点明白了过来。
“枪打出头鸟?这话说的却也贴切。”戏志才点头笑了笑,随后解释道:“今汉室江山虽已日暮途穷,可气数仍未耗尽,天下诸侯拥兵虽众,表面上却仍尊奉汉帝。”
“所以在这种时候,谁如果敢仗着兵多将广称王称雄,则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故而山匪也好,流寇也罢,如实力不强则罢,可一旦其势渐起,便立刻会被视做待宰羔羊,被群雄瓜分殆尽。”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归附于一路诸侯麾下,得正统之名,而后静待天时。”。
话已至此,戏志才也不指望柳泷能说出什么更有深度的见解来,所以干脆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日前雒阳来信至颍川,言十常侍于朝中大肆宣扬大将军何进‘酖杀董后,欲谋大事’,其后何进发檄文至各镇,勒兵来京,邀天下诸侯共诛阉宦。”
“何进此举,实为引狼入室,愚蠢至极。如我所料不差,一年之内,雒阳必生大乱,而彼时,正是我们所需要等待的天时!”
听完戏志才之言,却见柳泷神色连连变化,兴奋地差点就要拍案把“董卓”两个字给喊出口来......
原来被戏志才这么一提醒,他却突然想起这一整段的历史来了。他知道何进马上就要完蛋了,接下就是董卓进京,祸乱朝纲,紧跟着就是十八路诸侯共伐董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柳泷突然记起了关羽最开始是怎么出名的......温酒斩华雄啊!
这么好的扬名机会,可千万不能让关羽给抢了去,如果届时他柳泷能抢在关羽之前斩掉华雄,估计获得的名望能直接达到“闻达诸侯”的要求,连续开启《遁甲天书》第一卷中的“化行”和“浮光”两重能力。
要是戏志才知道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而柳泷最先想到的却是怎么给自己弄名望,也不知会不会一句“竖子不足与谋”直接骂出口来。
好在此时,祖郎的声音直接将胡思乱想的柳泷给拉了回来,只见祖郎朝戏志才抱拳说道:“亏得二弟遇上了军师,军师此番高见,祖某佩服!”
“却不知依军师之意,我等眼下又该投往哪路诸侯?”
戏志才闻言先是奇怪地看了眼因肾上腺素飙升而激动地不能自已的柳泷,随后无奈摇了摇头,方说道:“眼下,因为主公已经得罪了河内司马氏,所以颍川氏族也绝不可能接纳我等。”
“我等.......”
“所以我们应该找一家同样和颍川士族不对付的诸侯,而且因为存粮不足的原因,路程还不能太远。”或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见柳泷尴尬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出言接话道,“我猜先生选中的诸侯,应该就在这豫州境内。”
“不错。”戏志才微微颔首,“豫州刺史孔伷,其人素爱清谈高论、嘘枯吹生,平日里自视甚高,且又因颍川士子文人皆不服其管教,故而与颍川世家积怨已久。”
“而此人,却正是我们眼下投靠的最佳人选。”
柳泷闻言皱了皱眉:“先生既然说了这孔伷平日里自视甚高,却不知他会不会接纳我等山匪出身的人?”
“他当然不会。”戏志才淡淡一笑,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道:“不过此事却也简单,他不肯接纳,到时候,我们打到他愿意接纳便成。”
说到此处,只见其摇头轻笑道:“豫州下辖颍川、汝南两郡,梁、沛、陈、鲁四国,县九十七座......也亏得这孔伷平日喜爱吹嘘,不将天下人放在眼里,把自己治下的郡守官吏都得罪个精光。所以届时打起来,却不会有一人愿意出兵来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