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接下来的事情还算顺利,处理完快速理赔,陪父亲又回到区医院打完疫苗,已经接近中午,从一早六点折腾到现在,饭没吃水也没喝多少,就算一个正常人我想此时也会感到乏累。
体力的损耗伴随情绪的波动,让我的身体能量消耗濒临极限,回到家往沙发上一坐,就不想再动弹。脑袋里又开始不受控地串起各种不好的事情,那种堕入深渊的酷冷,又如挂了冰锥的蛛网一样,一层一层袭在我身上,将我包裹,阴寒入骨,想去挣脱却被纠缠的越来越紧。
“爸爸,喝水。”一声稚嫩的童声将我纷乱的思绪往回拉了拉,闺女悦悦给我端了一杯温开水。
“嗯,悦悦真乖,谢谢悦悦。”我用力舒展了一下眉头,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不那么丧。悦悦现在已经能敏锐捕捉我们的情绪。
喝了一口水,润了润有点干裂的唇,突然想到今天不仅没去做输液治疗,药也没来得及吃,遂赶紧起身去找药。
悦悦跟在我身后问道:“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去姥姥家呀?”
我服下药,感觉心理上多少有了一点安慰(也可能是药物依赖的原因),蹲下身握着悦悦的小手回答:“一会我们中午吃完饭就走,好不好,现在爸爸要和妈妈要一起收拾一下行李,悦悦先自己玩一会好不好?”
“嗯,马上就要去姥姥家了,真开心。”悦悦很高兴,跑到客厅去玩乐高积木。
老婆还在卧室收拾着,我进了房间,关上门。看出我有点不对劲,老婆停下手里的活,陪我一起坐下,问道:“感觉又不太好?”
“嗯,不太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把在苍南医院蹭车的事大体讲了一遍,关于父亲的治疗过程,中途有电话沟通,就没有多说。
“也怪我,没有坚持跟你一起去,不过你看你处理的也很棒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复杂,并且还有突发事件,虽然都处理完了,但这种连续的应激压力还是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让我又有了特别不好的感觉,我也不清楚会持续多久。”
“要不咱先去医院看看,补充一下今天的治疗,再考虑是否要回去。”老婆听我这么一说,也有点担心。
我略迟疑,又想到闺女悦悦是急切盼着回姥姥家的,姥姥家有个近一亩地的大院子,种满了各种果树,还养了大鹅,成群的鸡,悦悦可以尽情地撒欢。我不想扫了闺女的兴致,岳父岳母也很想念外孙女,此外,乐观点想,或许回到我相对熟悉的农村环境会有助于我的疗愈,毕竟我生于斯,长于斯。
我拿定主意,回道:“不去医院了,吃完中午饭咱就走。”
“确定没问题吗?那路上我开车,你先去休息会吧。”
“嗯,我去清理一下鱼缸。”找一件事情去做,专注起来可以缓解大脑无编码规则紊乱运转,另外出门几天,也确实要提前护理一下我的鱼缸。
吃完中午饭,一切准备妥当,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钟。这是老婆第一次开车走那么远的路,此前每次回去都是我一个人开完来回五百公里,这好像已经成为约定的常态,现在因我的变故,需要每个人都要分担一些责任。
我和悦悦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带。悦悦每次回姥姥家都很兴奋,一路上是从不睡觉的,不过之前都是我在前面开车,老婆在后座陪着悦悦看绘本、讲故事。我陪着闺女讲了几个绘本之后,悦悦还在不断提要求,就又有些烦乱。
我尝试着和悦悦沟通:“悦悦,爸爸现在有点累,想休息一会,悦悦先自己看一看绘本好不好?”
“嗯”悦悦清脆地回答,看来闺女是长大了,懂事了许多。
我找了个靠枕,枕在脑后,看向窗外。
车子刚刚驶入这座城市最为宏伟的建筑工程——跨海大桥,两边是蓝色丝绒的海,在太阳的抚慰下,泛出粼粼的光,像极了落入尘间的一片星海。
“爸爸,快看,我们到快乐大桥了。”耳边响起悦悦清脆的童音。
“是的,快乐大桥。”
悦悦刚学说话的时候,每次路过跨海大桥,总叫成“快乐大桥”,我们纠正了几次,没改过来,后来也没在意,“快乐大桥”和悦悦的名字一样,也充满了阳光和正能量。
我竟有些倦意,意识也渐渐模糊,隐约听到老婆在跟悦悦交代着什么,又似在梦境,分不清的实与虚。偶尔失去重心,头磕在窗玻璃上,半睁双眼看到悦悦乖乖在看绘本,老婆在开车,就又睡了去。就这么一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等渐渐缓过神来,已经快到了。
悦悦看着我说:“爸爸,你刚才都打鼾了,好大的声音,妈妈不让我吵,我一直在看书呢,你说我乖不乖呀。”
“呵呵,是呀,悦悦是个大姐姐了,越来越懂事了。”我边回应着,边伸手将悦悦揽到怀里。
岳父母的家不靠海,五一已入夏。车刚拐进入口的胡同,就见两位老人已经早早在院门口等着我们了。进了院子,停下车,已经能闻到满院的花果香,石榴、柿子、梨、桃、李子挂满了半个院子。
悦悦一下车,就扑到姥姥和姥爷怀里,和两位老人一阵亲昵,我和老婆忙着把行李和带的礼物往下搬。
见着岳父母,我一笑,叫了声:“爸,妈。”两位老人应了一声:“哎”,岳父接着说:“天这么热,开车累了吧,快洗把脸,喝点水休息一会。”
“不累,是若文(我老婆的名字)开的车,现在若文也很厉害呢。”我回答。
“嗯,那挺好,以后你们可以换着开,不用那么累,都坐下歇歇吧。”岳母插话。
“是呀,我现在也可以开车了,哈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老婆回到家,也有点兴奋,边倒水边说。
姥爷给悦悦又买了一辆自行车,悦悦在大院子里正骑得欢呢。我推开屋门,一阵夹杂着麦穗花香的风吹过来,嗯,是儿时这个季节最熟悉的味道,一轮落幕的太阳映着半边天的云彩绯红,这浓烈的颜色,像极了害羞姑娘的脸,带着温度,慢慢消散。远处传来阵阵野鸭归巢的呦呦叫声,引得院内的大鹅也开始叫唤起来。
这幅场景,让人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