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抑郁焦虑,我是有一定了解的,这种心境障碍疾病在当前高频的社会节奏下发生的概率一直在增加。这当然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口头禅“郁闷”,“郁闷”是一种正常的情绪表达,在短时间内依靠自我调节就能恢复。临床诊断“抑郁焦虑”,如果再加上一个“重度”,会同时给你的心理和躯体带来双重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这种深切的痛。
我的一个朋友曾经出现过这样的问题,我将他生病的原因归因于相对自闭的性格,并且很自信地认为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有着广泛的爱好,读书、喝酒、养鱼、篮球等等,身边也不乏可以对酒畅饮的酒肉之徒,也不缺可以进行更深层次话题交流的挚友。长时间的异地工作让我习惯一个人,并且掌握了大量的生活技能,总能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相对丰满,这些都是我的资本。
我的老家在一个不南不北的中部区域农村,往前追溯,应该是战国时期楚国的地界。初中毕业是整个乡镇唯一考上重点高中的孩子,彼时也算意气风发,暗暗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豪言壮语,发誓要成为王小波笔下的“伟大一族”,走出去,开创伟大的事业。可到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像是一头挨了锤的牛一样,只想着快发实习工资,好去把房租交上。
大学毕业从事的就是和房地产相关联的行业,当时的房价跟现在相比还没那么贵,但和今天一样,社会舆论的导向是地产商黑心暴利、房价高、老百姓买不起房。我一开始是略有点羞耻之心的,总觉得我在为虎作伥,后来某一天突然想明白,我在这整个利益链条中,只是写一点小小的文字,拿着三位数的薪水,何必忧国忧民,自取其扰呢。这种释然的心态一直保持的很好,白驹过隙,年龄变大,挣到了钱,买了房,背了贷,结了婚,有了孩子,这一进化轨迹如果做成模子,应该会卡上大多人,不值得大肆说道。
2016年的秋天,我的胃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每次吃完饭都会打嗝(嗳气),频率高,持续的时间长,严重时甚至会影响到正常的呼吸和说话,并且出现胸闷的症状,总觉得心慌、心跳加速。这让我感到惶恐,去医院先做了心电图,听了心率,诊断结果无异样;后又去做了胃镜,一根指头般粗细的管子从嘴里直插到胃里,还为了检查的更加仔细,在胃部来了一次漫游。我全程干呕,出来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口水,检查结果胃蠕动力差,按照医生的解释,并无大碍,加强运动即可。我是相信仪器和医生的诊断的,这让我稍稍感到放心,医生按照普通胃炎给开了一些药,服用过后,症状仍然没有任何好转。
10月下旬,适逢公司组织的年度体检,体检报告的结果显示胃部幽门螺旋杆菌感染阳性,菌群超标,按照标准的疗法,要吃两个周的大剂量抗生素,期间不能喝酒。我认为总算是找对了原因,按照医生的要求吃药,坚持到第10天,症状明显得到缓解,遂迫不及待地又去医院查验,结果显示阴性,说明菌落得到有效的扼制,恢复正常。之所以没有坚持吃药两周,除了那药吃完之后,口水都是苦的,也有馋酒的原因,人生无酒,何其无趣。此时已进入11月份,天气渐冷,我很为自己能够变好而高兴,毕竟有一个正常的躯体,才能去过正常的生活,我将这段小波澜翻了篇。
2017年秋天,应该是9月下旬。同样的症状再次出现,这次的检查不光胃部、心脏,连幽门螺旋杆菌的检测结果都是阴性,说明这些症状并不见得是这个可恶的菌类引起的,医生的诊断上面依然写着胃部蠕动力不足。这段时间,我尝试了很多不同的胃药,包括一些中药,但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到了11月份天气变冷的时候,又慢慢的自己好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甚至让我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胃部蠕动力不足导致的季节温度突变引发的肠胃自适应性调整。
如今在我写这些内容的时候,我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张爱玲曾说,人到中年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是的,人到中年不如狗,不敢辞职不敢死。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自2016年下半年开始,我已经出现了失眠、做噩梦的症状。当时面临的主要有两个问题,一是从家庭经营的角度,只有我的收入是相对可观的,我需要负担包括房贷、商业保险、家庭日用开支等一系列的费用,如果我没有收入,家庭经济将趋于崩溃。二是职业发展层面,虽然公司的福利待遇尚可,但整体发展太慢,导致自己在同岗位重复做着几乎一样的工作,不能得到晋升。要知道,晋升才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和资源,并成为竞争优秀公司同等岗位的资本。这两个问题从现实层面,无法得到有效的解决;自我情绪调节上,亦没有太多更好的办法,累积下来造成的焦虑、失眠,已经在侵蚀我的植物神经系统,最先受到攻击的,就是消化系统,出现如胃嗳气、胃胀、大便不成型等系列问题。
不过在当时,我并不清楚这个中缘由,只要身体恢复正常,我又开始我行我素的生活,喝大场的酒,熬最深的夜。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懊悔睡得晚导致生物钟紊乱失眠,第二件事情发誓自己今天一定要在10点钟之前入睡,然后伴随着一天的隐隐焦虑感——总是睡眠不足,会不会导致某一天突然猝死。到了晚上,总能找到一个让自己精神亢奋的事情。我相信,很多人,如我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