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越喝越浓，人却越来越清醒。
街角处言瑾瑜的目光逡巡于天际，像是在凝望着什么，可仔细看去，他的双眼中却又像是空无一物。
一旁默不作声的顾安生突然发现，似是从见到男人的第一面起，他就总是以昂然的身姿面对着世界，即便是在与董先生交手的那晚，某些深刻他骨髓的东西也不曾弯曲。
一时间顾安生莫名想起老派影片中的007，尽管两者的气质有些出入，但却又在某些地方上重合。
绅士？
不，若要形容的话面前的男人更像一位骑士。虽是目空一切，却又坚定的望着自己的目标。
……
半小时后，言瑾瑜见日头已经消失，便打算找个附近的酒店落脚。而为了照顾某个腿脚尚不灵便的少年，他还特意拧下一节栏杆，草草处理后当做了简易的拐杖。
于是乎，大街上就出现了非常奇特的一幕，某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行走在正前方，而他的身后则跟着一个住着十字形栏杆的少年。
走着走着，顾安生像是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对了，那张名片你不要吗？”
言瑾瑜回身望着他说道：“我原本是打算在计划失败时用那个东西做为媒介的，但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听到男人的话，顾安生便打算扔了名片，可当他一翻口袋时却又发现名片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言瑾瑜给的打火机还完好的躺在里面。
顾安生不由皱眉，半晌后才说到，“我说，你这打火机质量挺好啊，还是说你当时下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
前方的言瑾瑜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望着不远处的一栋百货大厦说道：“我们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见男人也不搭理他，顾安生耸了耸肩默默跟了上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再次迈起步伐后，那张漆黑的名片又诡异的出现在他的口袋中，上面从右到左排列的三个大字更是闪烁出一阵莫名的光泽。
————
进入百货大厦后，言瑾瑜熟练的让某人去给他整几瓶酒来，自己则跑到一家西式餐馆倒腾起晚饭，当然这份跑腿工作还是有薪酬的。
此刻顾安生一边抽着好不容易拐来的手工烟，一边住着拐杖穿行在大厦的四楼之中。
“嗒、嗒、嗒”
随着少年手中支架不断落在光华的瓷砖面上，一阵金属与地面相撞的交击之声不绝于耳，这也让原本空荡的大厦多了几分人迹。
片刻后，伴着从鼻腔中冒出的烟气，少年停在了一间买酒的店前。也不知怎么回事，顾安生总觉得今天这口烟越抽越有感觉，于是他夹着即将燃尽的香烟嘀咕道：“我这是大难不死，心生感慨了？可这也不符合我的人设啊！”（ps：吸烟有害健康，希望看书的小伙伴们切勿模仿【有烟龄的就当作我没说吧】）
莫名的发了句牢骚后，顾安生一拳杂碎了面前的玻璃，走了进去。望着货架上密密麻麻的英文酒瓶，顾安生又回头瞅了眼不远处摆放葡萄酒的木制货架，这才随手拿起几瓶打算离开。
可刚踏出门，一道黑影就扑向了他，而顾安生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立马弯下腰竖起拐杖的末端朝向了后方。
“噗呲”
粘稠的血浆伴着不知名的体液滑落，顾安生随手甩开身后的不速之客自言自语道：“你们这是看我好欺负吗？就算真是这样，好歹能不能尊重下伤员啊！我这右腿还不好使呢！”
身后已经彻底死亡的尸体自然不会搭话，可渐渐的在这一层内出现无数双泛着荧光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的少年。
一时间在街灯与点点星光映照下，原本就寂静无比的商场显得更为阴森可怖！
顾安生倒是没任何感觉，恐惧这种词汇，在面对某些变态的时出现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是源自于生命的本能，可面对这些东西，顾安生真的提不起兴趣。
这倒也不是他小看面前的丧尸，只不过在他的记忆深处，还有某些更为恐怖的画面静静摆放在那里。
一时间似是有股烦闷的感觉出现在了胸口，顾安生下意识点燃了仅剩的一根烟。当打火机亮起，周围密密麻麻的丧尸已经向他走来，远处更有不少变异的特殊体正爬在少年的头顶上端匍匐前进。
随着火光熄灭，顾安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他唇齿间则有一抹细小的红色光点跟着亮起。
少年咬着烟蒂，微敛的双眸中无任何波动，下一秒便单脚踩地冲了上去。
“啪！！！”
金属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少年以左脚为轴心辅以右脚灵活的穿行在尸群之中，每当他手中的拐杖一挥，便有数只丧尸被劈倒在地。
这一刻少年仅用手中的拐杖充当武器，再一次复现了老林昨日的技巧。
只不过与老林的游刃有余相比，他的动作要更为凶狠暴力，手法也相去甚远。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简单粗暴了！
可这时一早潜伏在少年头顶的丧尸，开始用一种形似两栖生物的舌头飞速伸出缠住了少年的身体。
胸口与大腿处粘糊冰凉的触感让顾安生的有种反胃的感觉，于是他想都没想就猛地将拐杖插入地面旋转起身体。
在腰肢与手臂的相互作用下，少年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头顶的变异体拉了下来，一瞬间，那几头身形硕大的丧尸被当做武器疯狂砸向周围的尸群。
待到几只变异体的舌头被硬生生扯断后，顾安生又抽出拐杖，插进一侧丧尸的头颅高高跃起，借助重力狠狠将一侧的尸群扫开。
楼下餐馆内，正忙着煎牛排的言大厨敏锐的听见了上方的动静，似是思索了半晌他才郑重地盯着平底锅里的牛排自问道，“要煎倒几成熟呢？”
……
楼上。
血液，不断洒落。
肢体，四处飞舞。
少年则神情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切，似乎就连他手中的动作也变得冰冷，待到一晃神的功夫，站在原地的顾安生这才发现面前的丧尸已经被清理完毕。
瞅了眼右手上早已碎裂的酒瓶，顾安生十分烦躁地挠了挠头，等到他彻底将脑袋弄成了鸡窝，才颓然的低着腰自言自语道：“算了，再回去拿几瓶吧。”
只是顾安生不曾察觉到在更远的某栋居民楼内，正有一个人影默默拿着望远镜注视着他，这人似乎并未看到当时顾安生与丧尸对峙的画面，有些愤慨的吐了口浓痰咒骂道，“MD，又被是那帮老弱病残。”
说着那人放下望远镜，露出一张黝黑干瘦的面容，“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是怎么跑到大厦里的！”
不远处的沙发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细心保养着手中的砍刀，头也不抬的说道：“没准是找到了下水道或是相邻的居民楼摸过去的吧。”
黑瘦男人有些不忿地瞅了瞅一侧擦的发亮的猎枪说了句，“嘿，他们也就只能靠运气了，竟然派一个瘸子出来，我看那老家伙真是昏了头吧！”
高大男人没有立即应声，依旧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刀，片刻后他才盯着手中雪亮的锋刃说了句，“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到最后东西都是我们的。”
…………
同一时间，大厦的餐馆内，身为主厨的言瑾瑜熟练地点起两根蜡烛，摆上特意找来的干净白布后，才将两块煎到八分熟的牛排端上了餐桌。
之后他又麻溜找了两个干净的高脚杯，打开顾安生拿来的酒满上两杯，放在了桌上。
盯着男人忙碌的背影，顾安生瞪着死鱼眼刻意拉长声音说道：“喂！！！咱们这是要约会吗？用得着搞得这么隆重？”
言瑾瑜没有理会顾安生，等到他默默将两件干净的银质餐具摆放好后，这才坐在对面说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顾安生也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有某种中世纪贵族的癖好呢。”
“呵，”言瑾瑜轻笑着端起酒杯说道：“就算我真是中世纪的贵族，你也不是让人心动的美少年吧！何况你这年纪也不在少年的范畴了？”
顾安生撇了撇嘴，抓起刀叉直直地刺在了面前的牛排上，相比而言一侧的言瑾瑜则以标准的用餐礼仪进行着用餐的活动。
于是顾安生一边撕咬着牛排，一边盯着面前的男人嘀咕了句，“白天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正式！”
言瑾瑜坦然的放下刀叉拿起桌上铺着的白布擦了擦嘴说道：“这有区别，在哪里吃饭就应该有吃饭的样子！”
盯着男人严肃的面庞，顾安生只能尽量抹平额头深陷的褶皱问道：“那在大街上就该坐到马路牙子上吃面？”
听到这话言瑾瑜不由双手环胸，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后说了句，“也就是说，你早在我踹你之前就醒了？”
看男人刻意岔开话题，顾安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实上他也仅仅是从男人当时放在路边的碗筷推断出这一点的。
可既然他都能想到这茬，旁边的男人自然也能明白，因此顾安生才常常觉得和人交谈是一种很疲惫的事情。
见顾安生不再开口，男人也静静地用起了餐，酒足饭饱后，男人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说道：“你对现在的状况有什么想法吗？”
一侧还未消灭完牛排的顾安生含糊不清地回到，“想法？你是指离开的老林他们？还是投影里的任务？又或者是这个世界？”
言瑾瑜点了点头说道：“都是。”
见状顾安生大口吞咽起来，一边咀嚼着口中最后一块牛排，一边说到，“如果是老林他们的话，估计已经快到市区边缘了吧。”
言瑾瑜不予置喙，静静等着少年的下文。
顾安生也跟着说道：“不过，要是等他们到了市区外，应该会碰见当地居民吧。”
“当地居民？”言瑾瑜轻声问道。
顾安生跟着点头，“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顾安生皱眉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歪着脑袋说道：“你不早就发现这里还有别人吗？”
言瑾瑜没有吱声，直到两人对视了片刻这才说道：“不错，观察力还算是敏锐。”
顾安生翻着白眼自嘲到，“呵，你这就好比在哈士奇面前摆了块骨头，还摸着它的头夸它能找到食物。”
言瑾瑜没有理会他的打趣，接着问道：“理由呢？”
顾安生明白自己要是不说清楚，那这份精神上的折磨就没有止尽，于是他拿起桌上的刀叉在手里比划道：“从我昨天见你第一眼起，你就一直坐在天台上看着远处，尽管我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可明显你眼中的世界肯定和正常人有很大的区别，之后你又时不时挑选一些丧尸集中出现的地段前进，选择落脚的这座大厦也是在市区的中心。”
说到这少年长叹一声，“虽然，我知道你对这些玩意根本不上心，但明显没有人会喜欢成群的尸体跟着自己的。”
言瑾瑜挑眉问道：“就这些？”
盯着那双透亮的灰色眸子，顾安生踌躇半晌后，还是选择全盘交代出来，“还有就是你从昨天到今天，时常会朝着某个固定的方向看一眼，那里很明显和老林他们离开的方向有区别，加上这间餐馆明明通着电，你却选择用蜡烛，并且挑了个内测隔间的位置将窗帘拉上，这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这地方有其他人吧？”
听到这，男人平淡的脸上终于多了丝笑意，“说得很好，可仅凭这些就做出推断可不是好习惯，要知道人总是多变得，或许我真的只是喜欢这种烛光晚餐的氛围呢？”
顾安生不由眯着眼，好半晌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嘁！说的好像你不喜欢一样！”
面对少年的吐槽，男人神情依旧，也许上了年纪后人总是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听着别人拆台的话。
见顾安生准备起身，男人不禁提醒到，“还有呢？”
于是乎正打算上个厕所的某人，只能老老实实坐回了原地，再次开启了他的长篇大论，“还有就是您老人家当时在殴打我的时候，刻意选了一条和你看的方向成十字形的街道，那里大多是些密集的高楼，就算您徒手拆了栋三层楼的超市，也没人会看见！”
言瑾瑜莞尔一笑，看着面前那张死鱼脸说道：“我问得不是这个，是你说的另外两条。”
“嘭！”
顾安生直挺挺倒在桌上，用额头与桌面来了次深入的交流，紧跟着他大吼道：“啊！！！这是某种拷问节目吗？就算是的话，我好歹也说了一条，也该放我走了吧！！！”
言瑾瑜不由敲了敲桌面，十分诚恳的补充道，“你要是说快点，还来得及在换条裤子和冲马桶之间做出选择。”
听到这话顾安生立马靠着桌角，抬起眼眸语速加快道：“任务的内容明显是针对你我和老林等人说的，但最后一行的注解则暗示还有领一批人会抵达这个世界，而他们也就需要执行所谓的默认方案，”
“投影上的老鼠图案就是一个提醒，因此老林他们才会迫不及待的离开市区，毕竟任务里并没有说那群猎人会在多久后抵达。”
接着顾安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说到，“至于这个世界，很明显是发生了某种全球性的灾害，如果仅仅只有这一个地方爆发病毒感染，那么这里早就被团团围住或是直接来一发洲际导弹轰平这里了，所以不排除有某种人为的因素刻意主导这一切。”
“既然这是一场全球化的危机，无疑只有某种力量远超国家的组织才有能力将感染源遍布整个世界，当然也有可能并不存在这种情况。此外在全球数十亿的人口基数下，还有存活的人类也就病不稀奇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顾安生立马起身直奔厕所。
男人也没再阻止他，而是拿起酒不断灌入口中，片刻后酒杯已空，男人看了看顾安生那边依旧满着的酒杯，直接拿起瓶子对吹起来，只是他的双眼一只目视远处居民楼的方向，似是正在欣赏一场大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