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凶案略见一斑
“据我们所知,您的大儿子冯基生病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九六二年——儿您把时间提前了一年。”
“六二年?”老人第一次很认真地看着欧阳平的脸,先前,除了瞻仰观音菩萨的时候,她的上眼皮都是耷拉着的,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地下。
“对,是六二年,是六二年的夏天。”
“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已经记不真切了。”事实是:年龄越大,有些事情记得就越清楚。
“一九六二年的夏天,在孝感镇,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在进香河里溺水身亡——就在五保老人赵学才家的篱笆院附近。您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吧!”
禅房里面的光线比较暗,再加上冯卞氏背对着蜡烛的光,她的脸笼罩在阴影之中。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从她的语音语调里听出她心理上的变化。
“这——我——我记得,不就是高家的三女儿——小芙蓉吗!”
“芙蓉溺水身亡在前,冯基瘫痪在后,这里面是不是有点蹊跷呢?”
冯卞氏一时语塞。
“大娘,您怎么不说话了?”
“阿基打小身体就弱不禁风,你们也到我家去过,也见过阿基,他这种病不是一下子就得的——他从小就有点病根。”冯卞氏的意思是:冯基瘫痪在床,这总不是假的吧!
是出一张大牌的时候了:“在孝感镇人的眼里,冯基是一个瘫子,但在冯家大院,冯基却是一个行动自如的正常人。”
冯卞氏的左手突然从膝盖上移开,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了,犹豫片刻之后压在了左腿下面,那只手抖动的很厉害:“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你们不是见过我家阿基了吗?”
“不错,我们是见过冯基,但我们在白天见到的冯基和晚上见到的冯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晚上见到的,你们到我家的时候,阿基根本就没有走出西屋,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十几年了。”
“实不相瞒,我们在前天呵呵昨天夜里,两次潜入冯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冯卞氏默不作声。
“我问您,你们冯家,除了你男人冯得海,有几个成年男人?”
“我有两个儿子,当然有两个男人啰。”
“如果您的二儿子冯培不在家,家里面是不是只有一个能走动的男人呢?”
“是啊!”
“冯基瘫痪在床,你们冯家晚上还有男人走动吗?”
“没有啊!”
“可是,昨天夜里,我们在冯家大院见到了一个行走自如的冯基。”
冯卞氏一脸疑惑:“我怎么没有听见大黑叫唤的呢?你们就不要哄我老太婆了。”冯卞氏的脑子一点都不糊涂。但她想破脑袋都无法知道其中的奥秘。
欧阳平是不可能说出边师傅的:“我们是干这个的,如何对付一条狗,我,我们自有办法。”
刘大羽补充道:“应该是两条狗,除了大黑意外,冯家又多了一条狗,我说得对不对?”
“八成是你们看错了,你们看到的是阿培。”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昨天晚上,冯培在单位值夜班,根本就没有回家。我们所看到的男人从西屋出来,上了茅房,最后又回到了西屋。”
冯卞氏无言以对。
“我们在孝感镇有几天了,如果不知根底,我们是不会找您的。”
老人原本挺直的腰渐渐成弯曲状,后背靠在了椅背上。右手也不再理会那些散落在额前的头发了。笼罩在阴影之中的脸变得更加暗淡。连脸的朝向也发生了变化——先前她的脸是朝着观音菩萨的。
“大娘,您是一个信佛的人,您每个月都要到灵谷寺来烧香拜佛,可见您是一个一心向善、宅心仁厚的人。宅心仁厚的人,心里面是容不得邪恶的。经过我们的调查,有人说冯基曾经在芙蓉出事之前纠缠过芙蓉,还有人在芙蓉出事的北山见到过冯基。芙蓉就是在北山采桑叶的时候出事的。”
欧阳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冯卞氏突然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整个身子斜躺着,灯光下,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左太阳穴上方的青筋明显绽出——先前,欧阳平根本就没有眼看见这条青筋,她的下颌骨激烈地蠕动着。
禅房的门开了,智弘禅师走进禅房,他走到冯卞氏跟前,蹲下身子,看了看。
“智弘禅师,她怎么了?”
“她晕厥过去了。”
“怎么办?”
“没事,我给他扎俩针。”
“您怎么知道?”
“她在我这里已经晕厥过很多次了——这是一个活的很苦的女人啊!”
“智弘禅师,她是不是跟您说过什么?”
“她什么都不说,但我能看出,她到本寺来烧香拜佛,不是祈求菩萨保佑家人,就是为家人赎罪。”以智弘禅师对冯家的了解程度,他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智弘禅师走进卧室,走出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个竹筒,他从竹筒里面倒出两根银针。
老禅师将一根银针扎在了冯卞氏的百会穴上,第二根银针扎在冯卞氏的人中上。
一分钟以后,冯卞氏慢慢苏醒过来,但眼神已经大不如前了。
“智弘禅师,她现在还能说话吗?”
“没事,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就在外面,可随时叫我。”
“住持,您别走了,我现在好多了。有您在跟前,我心里踏实。”老人的言下之意是:我不但要向警察交代问题,我还要想菩萨忏悔。
欧阳平和刘大羽将冯卞氏扶到椅子上坐下。
地上有一点水,冯卞氏的裆部有点潮湿。
“什么都瞒不过菩萨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了三十几年,该来的还是来了——菩萨还是不愿意放过阿基。还是经书中说的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冯卞氏自言自语道,“什么都逃不出菩萨的眼睛啊!”
“大娘,请您把情况如实相告。”
“警察同志,阿基是怎么做下这个案子的,他没有跟我说。”冯卞氏第一次称呼欧阳平为“警察同志”。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芙蓉出事的那天下午,太阳已经落山了,阿基说想吃芝麻粘糕,让我做,可是,我做好了粘糕以后,就到西屋去喊他,他不在西屋,也不在院子里面,天上黑影子的时候,他匆匆忙忙、慌里慌张地跑回来了,我看他满头大汗,晚饭只吃了几口,第二天早上洗衣服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衬衣上拉了一个口子,还掉了两颗纽扣。”冯卞氏提供的情况和桂花反映的情况互相印证。
冯卞氏的表情平静了许多。
“吃完晚饭以后,镇上传来了动静,北山上出现了灯光,镇上的人在找芙蓉。第二天早上,人们从进香河里面捞到了芙蓉的尸体。我就知道芙蓉的死可能和阿基有关。”
“请您仔细想一想,在芙蓉出事之前,冯基和芙蓉有没有接触过?”一个女人能在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做出正确、理智的选择,实属不易,所以,欧阳平对老人平添了一些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