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三天后梁然终于将送来的资料大抵过了一遍,线索多少先不说,至少对于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了一点初步的认识,那是相当复杂。
韦家那是正经八百的千年世家,昔年,韦姓男子自淮陵出道,正值乱世,辅佐一只不过百余人的起义军逐鹿天下,最后获封太师,名动天下。年愈七十致仕,一路北行来到愚阳,创立韦氏家族。
可惜,他的后人虽也有些成就,但既无他那般惊才绝艳,又无具有大政治智慧,靠着老祖宗留下的底子强撑了二百余年,终于还是走了下坡路。
为了家族繁荣,终于时任家主决定联姻,开创了世家间联姻的起始,并借此保障了家族数百年繁荣。当然这也导致世家急剧膨胀,前两个王朝的更替与新朝的建立都隐约有他们的影子在其中。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推翻一座帝国,也可以培养他们的傀儡上位。
然而,哪一位开国之君又是泛泛之辈了?所以数百年来,皇权与世家之间争斗不断,皇权强盛,世家就会受到打压;世家强盛,皇帝就是傀儡。
这让梁然想到了唐朝。唐高祖李渊拉拢世家门阀建立大唐帝国,但是其后的李世民,李治,武则天杀起世家来那叫一个狠辣,人头都是按照片论,一片一片的人头,血流成河。也是在那之后世家一蹶不起,武则天趁势大举推广科举考试,还开创了武举考试。
仅仅韦家明面上的势力就已经非同凡响,而皇帝想要一举功成,他能做到吗?或者说他真的能下这个决心吗?一个不慎那就是天崩地裂的结果啊。这个时代读书仍然是一项特权,百姓没有。即便是起兵强杀,那会不会造成天下的动荡?毕竟韦家代表的是除皇权外的特权阶级,别的世家会不会兔死狐悲?
“算了,不想那些,先办事吧。恩,暗访一下,摸得差不多了就同时行动,该抓的都抓了,迅速审理,完善证据链,剩下的事情管不了也不想管,相信皇帝既然做了决定,总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才是。”
头疼的梁然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十余个名字交给十九,让他们去调查这些人的行踪。
而随着夜幕降临,一场针对愚阳知府在内的暗杀行动也拉开了大幕。
愚阳府衙隔壁街道上的一家酒楼今日被人包了下来。
“大管家,今日让我过来,所为何事啊?”
“京师来了消息,让家里这边把上一次出货的痕迹抹除。”
“哦?那批货不是早就送出去了吗?”
“是啊,送出去了,所以才要清理不是!”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你一程!”
“哼,想要某这条命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容易得很,比如一杯毒酒,你看,流血了吧,无痛无副作用呢!”
“你!”
管家看着眼前人扑倒在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施施然离开了。
盏茶时间过后,一名身穿青衣,头戴斗笠的人出现在房间内,也没管地上的“尸体”,坐在桌边自斟自酌起来。
“唔!狗日的,真想要大爷的命啊!”男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对着青衣男子一拱手:“谢先生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你我各取所需罢了,现在我的诺言兑现了,轮到你了!”
“先生放心,东西我准备好了,经我手的物资,人员,各种安排我都记下来了,包括本该上交韦家的十万两银子的银票都在这里。”男子撸起裤腿,只见一个两指厚的信封绑在下腿上。男子将信封取下,交给了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随即抽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又从怀里取出一份身份文牒,一起递给男子:“从今天开始,你已经死了,这是一份工部调派地方官员换防的文牒,你去上任吧,从八品的小官。”
“谢大人,小人告退!”
偌大的愚阳府城同样的事情不断地发生着。及至天色来到了黎明前那最黑暗的时候,府衙门外。
“今夜死了这么多人,明天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老爷交代要刺杀蓝季同,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把水搅浑,成与不成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不能有人被抓,一旦被抓该怎么办不需要我教你们。上!”
十余道黑影纷纷翻墙而入,身手极其矫健,然后,府衙之内依然安静如常,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直至天亮。
一大早,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报案,全是命案,一夜之间,居然有近二十人被杀,这简直不可思议,城中议论纷纷,但府衙一直没有风声传出。
韦家,家主书房。
“老张啊,跟了我不少年了吧!”
“回老爷,二十九年有余!”
“将近三十年啊!可以说,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昨晚该死的五十七人,怎么死了不到二十个,剩下的人哪里去了呢?”韦家家主的声音很轻,但听在管家耳中却犹如惊雷阵阵。
“这,不可能的老爷,我派出去的人回报都是亲眼看着人死了才离开的,这一点绝不会有差错的。”管家冷汗阵阵,他清楚这位家主的手段有多狠,心有多毒,一旦被他怀疑,今日自己断难走出书房的门。
“可巧合的是,你的手下现在消失了十二人!”韦家主轻笑一声:“更巧合的是,上一批出的货连同上过月账房共计亏空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
“什么?上一批货本应在这个月底收齐货款,因为这笔钱要分批次转换各种渠道才能入账,这个老爷您清楚,但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一百一十五万两,剩下的五万两还请老爷给一点时间,我去查清楚。”
“不必了,负责这笔钱运作的人都在昨晚的清除名单,但是他们却一人未死,而且下落不明,他们的家中也是人去楼空。罢了,就当这次生意做亏了,一百万两对于韦家来说也不算伤筋动骨。只是,你不能留在愚阳了,先去陈留躲一阵子,待风声过了再回来。去吧!”韦家主挥了挥手,示意管家可以离开了。
“是,我去收拾东西,日落就走,老爷,您保重。”
管家退了出去,回到房间,眼神内闪过一丝厉色,他明白,离开愚阳城墙的那一刻就是自己身死之时,韦家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让自己离开,这些年经自己的手杀掉的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行礼,中午去吃了饭,吩咐下人准备马车,然后回到房间休息,直到日落西山。
车夫左等右等却没等到管家,只好去找,结果发现管家失踪了?
韦家立刻热闹起来,管家地位颇高,在家里居然失踪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城西,一处小院的卧房中传来动静,须臾,一个人影出现,提着一大包行李,打开门。
“来啦,老爷我在这里等你一个下午,没想到你还真能隐忍。”说话的人正是韦家主。
“呵呵,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挖地道,也难为你了,买了这么多院子,彼此相连,也是,让你挖一条这么长的地道估计你也办不到,只是你动用的人手都是韦家的啊!”
屋中的人却并未见丝毫慌张,走出来,抬起手将帽子摘下,隐藏在阴影中的赫然是一张年轻而稚嫩的面庞。韦家主的脸色慢慢阴冷起来。
“看来一向智珠在握的家主并没有想过,地道还会有岔路这种东西。”
“好好好,好手段,看起来这个出口是故意让我知道的。”
“家主英明,早在义父回房之后就已经从地道离开了,算算时间,起码离开府城有百里之遥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因为我压根就不想走!”
“哦?却是为何?”韦家主是真迷糊了,按理说他们完全可以一起离开的。
“为何?当然是为了家主你啊!”男子笑了笑。
“为我?”韦家主心中有了隐隐的不安。
“是啊,您来了这么久就没发现这个小院明明不大,却放满了干柴?所以,是不是可以一把火烧光?”男子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燃,丢在脚下,一条火龙瞬间分左右燃起,将整个院子包围并引燃了早就堆在一起的干柴!
“你疯了!”韦家主惊恐了,眨眼间火势已经不可控,更不可能冲出去了,这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圈套,目的就是自己!可是为什么?
“是啊,我疯了,早就疯了。感谢义父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们可以不受打扰,一起静静的死去,这也算是将我这一身肮脏的血脉还给您!”
“你,咳咳,你,你究竟,咳咳,究竟是谁?”浓烈烟雾让韦家主呼吸困难,高温炙烤更是难以承受。
“都过去了不是么?咳咳,真好,感觉自己干净了!”
大火熊熊燃烧,吞噬了院中人,邻居们眼见如此大火也没了救火的必要,况且这座小院空置了好几年了。没人知道,一位跺跺脚整个大周都要颤一颤的大人物就此消散在天地之间。哦,不对,或许老管家是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