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颤颤巍巍的，轻拍星野的脸，却再不见他有半分反应。
一腔欣喜扑了空。
玄灵看在眼里，在望舒看不到的角度，她稚嫩的脸庞，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你喜欢他？”子午殿刚寂静了不过片刻，就被玄灵忽然打破。
望舒呆滞，莫名其妙疑惑的看着玄灵，正欲张口解释，却听玄灵稚嫩的童音再次开口道：
“这么拼命的救他，还说不喜欢？”
望舒一下子炸毛。她满头黑线，咬牙忍住想拍死玄灵的冲动，默念：
不跟孩子计较，不跟孩子计较…
她尽量温柔的道：
“一个人救另一个人，不单只是风花雪月，也有滴水恩，涌泉报。他因救我而昏迷，救他，是我理所应当，并且，我不愿背负条人命活着。”
玄灵目光幽幽：“以恩报恩，当真感人至深。”
然而，世间美好，多半不耐考究，不经细看。
太岁做药用，可活死人肉白骨；而化形的太岁，称之玄灵太岁，其药效更绝，甚至可作炉鼎之用。
世人皆求太岁救人，然而，谁人知晓太岁有灵？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有谁会在乎药材是生是死呢？
以恩报恩，太岁的恩，又有谁来报？
玄灵声音有着几不可闻的颤抖。“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也许救他，我就会死呢？”
望舒顿时噎住，她终于知道这孩子在别扭什么了。
她回想着，师父说：
“唯有用玄灵太岁为他重铸肉身…”
彼时听闻，望舒只当玄灵太岁不过一味药，哪曾想过，那会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她自然没去想话中深意，救星野紧急，她只能顾着寻找。
此刻，玄灵以孩童心智，问出这种问题，不由令人心疼。
纵然不知，望舒仍不可避免的心生愧疚，嘴巴张了又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玄灵见状，紧紧注视着望舒的眼神倏地飘忽不定，闪躲开来。
她不该问的，不该对别人抱有希望的。
玄灵偏过头，带有些许鼻音的说：“我刚刚，是说着玩的，我信你。而且，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还有，你还欠我糖葫芦没给呢。还有还有，说好的那个雕像，玉石的…”
望舒轻轻抱住了玄灵，打断了她的话。
玄灵越是重视那俗物，望舒就越是心酸…作为巫山山神，千年不曾走出深山一步，她把街上随处可见的糖葫芦，看的比命都重要。
甚至，她都不曾亲眼见过糖葫芦。
“小傻子，糖葫芦给你买，买满满一屋子；玉石雕像咱要最好的玉，最精湛的工艺，刻成天下第一美，好不好？”
“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就有一天的糖葫芦吃。”
“雕像不要美，要刻成举世无双大英雄，刻成镇守一方的山神。还有，再叫我小傻子试试？”
片刻后，望舒后悔了。
刚才答应那么满，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一天，就有一天的糖葫芦吃；现在好了，出不了玉京，怎么做？
好在玉京殿外门弟子还是要吃饭的，望舒决定去哪儿试试厨艺。
“这，谁干的？？这可是七宝不沾锅啊！毁了，毁了！！！”厨子憨厚的面容上，欲哭无泪，惊恐的大嚎着。
群鸟惊起，扑棱棱的成群飞走。
某掌门握着经书的手一顿，嗯？？刚刚是好像有什么声音？
厨子看着那满灶台飞溅的糖浆，以及重灾区的不粘锅。
那凝结了的淡黄糖浆，厨子拿勺敲起来梆梆作响，咬牙狠狠锤一下，糖浆上多了几道划痕，而铁铲，却是应声而断。
望舒拉着玄灵躲在门后，她拍着胸脯喘气，玄灵对她竖起大拇指，小声笑道：
“你做的怕不是，越氏.真.金刚糖葫芦吧？”
最后还是决定，先做雕像。
望舒亲手雕刻，以表诚意。为此，玉京殿一个玉石多如矿山的仙门，被越望舒以东君亲传弟子的身份，挑走了五分之一的上好玉石。
她算是真切体验到了，走后门是什么感觉。
“来来来，选玉啦选玉啦！小客观，请问您要哪种玉？”
望舒搬来小山般的玉，她眼冒精光，一块一块的摩挲着玉石。
“这个好，浑身发紫光，还通透的很，我要这个。”玄灵用不懂世俗金钱的审美，挑了块紫金琉璃玉。
“得嘞～”为了哄好玄灵，望舒演起了小二。
开始雕刻前，望舒已经拿普通石头试手雕刻了三百二十次。
这次，她自信无比，胸有成竹。
望舒努力使呼吸保持一个频率，行刀如流云，时而大刀阔斧，时而竖起刀锋，精雕细琢。
先是初具身形，后是有头有腰，再是衣服纹样，再到眉眼初现…
玄灵在一旁用手撑着脸，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着，惊奇无比。
这简直比她自己认真捏了大半个月的，模糊的难以辨认的泥像好千倍万倍了好吗！
出成品了，雕像通体紫光，通透无比，紫光贵气逼人。
尤其是那传神的眉眼，和着盔甲服装，当真有几分女将气概。这是玄灵最满意的。
她要护巫山永世安宁。
望舒刻完最后一刀，便眼前发黑的摇晃着，跌坐在地。
玄灵乐呵呵的笑着，一口小白牙显得着她的笑容更纯真。
“嘛，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不错不错，本山神很满意！”
望舒老眼昏花，眼前重影，对着身前空气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
“害，这算啥，一般一般啦。”
溪山那边，玉溪长老正教训着她的小徒弟。
暮晚这一程下来，感悟颇深，回到溪山后就开始闭关修炼。
一连三日，她终于出关。
“修为如何了？”
“回师父，弟子突破了勘心境。”暮晚声音愉悦。
不曾想，玉溪长老眉头一皱，甚是不满道：
“你卡在知微境已一年有余，此次闭关，才堪堪晋升一阶？”
暮晚低着头。
“暮晚，师父知你在俗世仍有牵挂，但仙凡两路，百年后你成仙他入土，早些了断是最好的。入仙门，就要有所取舍。与往事牵扯过深，只怕会衍生心魔。”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去吧，认真修炼。要是再迟迟突破不了勘心二阶，修不成仙，那为师就要考虑为你寻桩姻缘，好给你那后半辈子安排好啊…”
暮晚苦哈哈的笑了几声，慌忙起身告退。
待暮晚走后，小院儿又归于宁静。
玉溪长老那看了太多因果的美眸里，添上几分凝重之色。
暮晚这孩子，重情重义。
七年前，她一眼看破暮晚有仙格，遂带她修仙。
又因她那性子，必然是放不下父母兄长的。若她真有仙格，那她家中，必然再出风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