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屠夫和杨农人都是有杀人动机的,按照以往的县衙办案经验,直接给两人用上大刑,不怕找不出凶手。
可是李县丞偏偏说,现在国家正在搞公平审案,公正审案,严禁用刑,一经发现,绝对查处,齐县尉你可不要开这个头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县不在,李县丞就是最大的,而且他也没有下什么黑手,只是根据国家法律,不能随便动用刑法,齐县尉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这个案子越拖越久,越拖越久,都已经高达十几天了,再破不了案,估计李县丞就要发难了。
齐县尉端坐在公堂之上,神情严肃威严的望着台下的两人,对着其中的王屠夫道“:王屠夫,案发当晚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有什么人证?”
王屠夫一脸苦涩的道“:骂人当天晚上俺卖完肉就直接回家了,由于回去的比较早,路上没有碰见什么人,只有俺婆娘知道。”
这一句话没什么问题,只是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在这个朝代亲人说的话,并不能作为证据,所以他这一番话跟没说一样。
齐县尉又扭头望着一脸气定神闲的杨农人道“:那你呢?可有人证或者物证?能够证明你?”
杨农人诚惶诚恐的道“:小人是齐县丞家里的佃户,当日正好我是去交租的。”
齐县尉点了点头道“:那你跟谁说话?说了什么都一一的告诉本官。”
“小人一开始是跟管家说的,听到我交不起租,管家把我带到了李县丞面前。”
齐县尉挑了挑眉道“:你见到了李县丞?把你们的交谈内容说一说。”
“小人一开始战战赫赫的对着大人说今年的田租可能交不齐了”
“那李大人是怎么说的呢?”
“李大人,让我今年交不起,那就少交一点,等明年再补。”
“后来李大人又跟我闲聊了一会,听闻我家今年又生了一个孩子,怕我养不活,答应我,少交一年的租子。”
“然后你们又聊了什么呢?”
“大人让我……让我离开的。”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农人明显卡顿了一下。
齐县尉唤了李宝荣上前,温声的问道“:贤侄这件事你可知道?”
李宝荣信誓旦旦的道“:此事千真万确,当时我也听到这些了。”
再省下去已经没有结果了,齐县尉感觉杨农人的嫌疑要大一点,但是人家有证据,王屠夫问心无愧,但是他没有证据。
大周朝已经有了一套相当严明的审讯方式了。
“观其目,凡漂浮不定者,目光躲闪,不敢与审讯人对视,都是有重大嫌疑的。”
“观其言,凡是瞻前顾后,前不搭言话后不搭语的,上午说一套,下午又说一套的,就是有嫌疑的。”
“观其色,凡是脸色慌张,一脸诚惶诚恐,下意识的心虚的人就是有嫌疑的。”
据说这一套观察审讯执法是一位干了五十年小吏的人总结的。
因为有这些帮助,所以在平时的时候邻里纠纷,小偷小摸都得以很快解决。
又问了一个小时,此事仍然没有半分进展,齐县尉端坐在高堂之上,面沉如水。
“这样审讯下去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不如用刑吧,一定会有人扛不住的。”顾文华开口道。
顾雯盈翻了一个白眼给他的幺弟,“这怎么行呢?国家法律规定了在没有确实的证据之前不能动用刑法,要像你这般坐官,早就被举报了。”
“我觉得王屠夫是罪犯的可能性大一点,他是证据一点都没有的。”这是南县子的女儿南挽月说的。
齐景源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这个杨农人更可疑一点。”
“我说的对!”
“我说的对!”
顾雯盈望着两个都快要吵起来的少男少女,摇了摇头,望着神色淡然的齐景轩,开口道“:齐公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莫不是有办法证明谁是犯人?”
齐景轩望着一脸挑衅的顾雯盈心中阵苦笑,这个女的心眼怎么这么小?不就是看了你没有穿鞋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前世天天看……
有心打击他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有办法证明他们谁是凶手,要不要我们打个赌?”
顾雯盈挑了挑秀丽的眉毛,疑惑的问道“:赌什么?”
齐景轩胸有成竹的道“:就读我能在两天之内破案,怎么样?如果我成功了,你就答应我一个事情,反之我也答应你一个事情。”
在场的人全都疑惑的望着齐景轩,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么大自信。
顾雯盈心中暗道,难道他真的有办法解决这桩疑案?开口道“:好啊,本姑娘跟你赌了。”其实她内心也不太相信,这么多人思考这么长时间,难道还没有你一个人的脑子聪明吗?
李宝荣不屑的笑了笑,开口道“:既然齐兄这么有把握,那小弟也来跟你赌一赌,同样的条件。”
齐景轩望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李宝荣笑着说道“:不干!你没有赌本。”
李宝荣脸色半是青半是红,气恼齐景轩竟然不给他面子,同时心中也在暗暗思索着齐景轩说这话的意思。
很快就到了中午,依旧没有什么进展,齐县尉拍了一下惊堂木,表示休堂,容后再审。在场的官差明显放松了一下,三三两两的去后堂吃饭,县衙后面是有食堂的。
吃饭的时候,李宝荣知道齐景轩他们不欢迎他,论手段也玩不过他,自己已经被教训好几次了。
便索性不往那边凑,自顾自的去外面酒楼吃饭了。
衙门里面的伙食还可以,红烧肉,清蒸鸡,糖醋鲤鱼……
齐县尉和两个儿子坐在一起吃饭,可是齐林渊心不在焉的,一句话也懒得说。
齐景轩吃到一半,开口道“:父亲这个案子我已经有办法解决了。”
齐林渊惊讶地望着大儿子,想到外面对齐景轩的评价是机敏过人,便急忙地开口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齐景轩自顾自的夹了一口菜道“:今天是郑屠夫的头七吧?把这两个人都去弄到灵堂守灵……”
齐林渊疑惑的开口道“:今天也不是郑屠夫的头七啊!而且守灵有什么用啊?难道郑屠夫还会变成鬼……吗!”说到这,他才想明白,咧开了嘴笑了,死人自然不可能变成鬼,但是啊,活人装鬼可是没问题的。
“恰好”坐在齐家父子旁边的顾家两姐弟,看着本来一脸愁苦的齐林渊,听到齐景轩说了几句什么话,突然笑了起来,她的一颗芳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输……
下午开堂的时候,齐林渊依旧端坐主位,照着上午的流程询问了一遍,肯定是没结果的。
这个时候一个人疾步跑到齐林渊面前耳语了两句,齐林渊面色就是一变,快速开口道“:本官有要事在身,郑屠夫死了一段时间了,今天正好是他的头七,你们二人不管谁是杀人凶手,今天都去替他守灵一夜。”
周围的官差以为齐林渊这是在找借口,觉得应该是实在想不出谁是凶手,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准备去管别的案子了,毕竟一个县这么大,哪能天天耗在这一件事身上?
俗话说得好,死者为大,王屠夫只是一脸无所谓的答应着,杨农人起初是不想去的,不过有令在先也推辞不过。
齐景轩联系了顾雯盈两姐弟,郑阳,南挽月都喊了过来,说是要请他们看一场好戏,众人躲进郑家灵堂的隔间,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晚上八点左右,两位嫌疑人便纷纷来到了郑家,郑家挺大的,在整个云梦县中,也算是顶尖的一批,要说没有戚男霸女横行霸道,齐景轩用屁股想都不相信。
灵堂很大,有好几间屋子,两人走进了灵堂,一人占据了一个房间。
齐林渊早早的呆着几个身手好的官差埋伏在四周,两人守到十一点左右,都忍不住睡下了。可是众人依旧没有放松,大约在十二点左右,本来已经睡着的杨农人突然爬了起来,望着打起了呼噜的王屠夫,明显放松了下来。
杨农人巍巍颤颤的走到了灵房正中央,好戏来了,一直坚持着不肯睡觉的齐景轩连忙把周围的同伴们拍醒,提醒他们好戏开场了。
只见杨农人抓着一把纸钱塞进火堆中午口中念念有词道“:别怪我,别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来世下辈子不要再做人了……”
时机到了,齐林渊带着官差冲了过去,杨农人被吓了一跳,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齐林渊阴沉沉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可都听到了,乖乖认罪吧!现在坦白的话,可能惩罚会轻一点,不坦白,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杨农人神色阴沉,几次要开口承认,但都忍住了,咬牙开口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大老爷也不能诬赖人!”
这个人深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这道理,坚持一句话不说。
齐林渊阴沉的望着杨农人,此时有这么多人证,他也抵赖不了了,哪怕现在用大刑也是可以的了,心中有了计较,便想挥手让官差把他带走。
齐景轩带着伙伴们出来,齐景轩急忙的道“:父亲别急,且容我问他几句话!”
齐林渊虽然不知道他的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由于今天的出色表现,使得他并没有阻拦,点了点头。
齐景轩望了望一脸颓败的杨农人开口道“:我记得你说你是去的李家呢?”
杨农人好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连忙点了点头道“:正是正是那天我可是去了李家的。”
“李家的家主仁慈答应你今年没交的田租,明年再交是吗?”
“是的,李家家主宅心仁厚。”
“李家家主听到你说你儿子要生了,免了你一年租是吗?”
“是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大人。”
“李家家主是不是……”
“是的是的,遇到这样的主人,是我的福气。”
齐景轩说话语调越来越大声,语速也越来越快,杨农人的脑袋上都冒汗了,说话也不经过脑子考虑了,只要答是就可以了。
“你为什么脸色苍白,头上这么多汗?是不是在害怕什么?”
“小的没怕呀,小的只是有些肾虚。”杨农人颤抖着说道,他丝毫不知道,就连他的牙齿也在颤抖。
“好好好,你莫怕莫怕,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来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刚才你在那烧纸钱,说的什么话,是不是让郑屠夫不要去找你了?”
“是的大人,”话音刚说了一半,杨农人变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改口道“:不是大人,小小小的怎么敢杀人?”
“不要慌,瞧瞧你说话,颠三倒四,再这样你可就露馅了,我告诉你,一旦你露馅了,那就是杀头的大罪。”
其实不说还好,越说杨农人心就越慌,本来心底还有些残存的底线,坚守着自己的命运,在齐景轩一道又一道的强大攻势下,这些基本也就都瓦解了。
“李家家主之所以免你一年的租,是不是答应帮你摆平你杀了郑屠夫这件事,以此用来打击齐县尉的威信,你们二人各取所需?齐景轩循循善诱的道。
“是的是的,他答应帮我摆平这件事……”话音刚落,杨农人眼睛睁得多大,慢慢的他闭上了眼睛。杨农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瘫软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现在的他宁愿速死,也不要再受一遍这样的折磨了,这真的很折磨一个人的心神的。
周围的官差一副看见魔鬼的样子,望着齐景轩,脸色骇人,是他们出生下来之后,当了几十年的捕快也没有想到可以用这样的方法让一个人快速的失去抵抗意志。
其实这在我们现代社会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杀人诛心。要想杀一个人,先得让他的情绪动摇,一个人心如死灰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活死人。
齐景轩扭头对齐林渊恭敬的说道“:父亲大人,我问完了,您可以把犯人带走了……哦,对了,父亲今天在县衙上李县丞的儿子李宝荣公然的做伪证,这也是触犯了我们大周的律法案例,得给他抓起来。”
齐林渊点了点头道“:是该如此,不管是谁破坏了律法,都得受到惩罚,景轩接下来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么?”见到儿子办事办的这么漂亮,齐林渊也不禁想要询问齐景轩了。
齐景轩想了想道“:先去做笔录,让杨农人把这一切都给交代清楚,然后父亲你就去抓人,如果李县丞阻挡最好,他要不拦着的话,那就先抓他儿子。”
齐林渊点了点头,便带着官差走了,笔录也做好了。
留下了几位公子小姐,大家看神一样看着齐景轩,顾雯盈望着齐景轩愣愣的出神,齐景轩刚才审讯的样子,实在是太帅了。
原本因为偷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顾雯盈对齐景轩的态度应该是有恨的,毕竟她害羞,经过了这一件事,恨意悄然退去,唯有一抹淡淡的不明情愫缓缓地环绕在少女心间。
齐景源兴奋地望着大哥开口夸赞道“:哥,你真帅,你小小的用了一个计谋就找出了犯人,轻轻地几句话就把犯人逼的什么都说了。”
各种不要钱的夸赞,疯狂的往齐景轩身上砸,上辈子二十岁,这辈子十六岁,都是受不了夸赞的年龄,齐景轩笑嘻嘻的听着。
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扭头对着顾雯盈以开玩笑的口吻开口道“:顾小姐哟,你可是欠我一个赌约哦。”
顾雯盈看着齐景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了他一个漂亮的白眼,拉着他弟弟的袖子走了。
由于天色不早,其他人见顾雯盈姐弟俩也走了,便跟着告辞了。
第二天一早,齐林渊端坐在首位上,开始重审这件案情,杨农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昨晚也录了口供,是李宝荣答应帮他隐瞒下去。
在一旁看戏的李宝荣大惊失色,完全想不到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这个杨农人犯了什么抽把这件事兜了出来?
齐林渊商场宣判,王屠夫无罪当场释放,杨农人秋后问斩,至于包庇的李宝荣也押入大牢,听候审问。
两边的衙役咋快速上前压住了大惊失色李宝荣,要把它往牢房里面带去。
李宝荣自然不肯,扭动的身躯想要反抗,大声高喊道“:瞎了你的狗眼,你敢抓本少爷是不是不想干了?放肆放手。”
但是这两个官差可是齐林渊的人,怎么可能会听他说话?其中一个用自己硕大宛如沙包一样的拳头,对着李宝荣的肚子狠狠来了一下。
李宝荣当场疼的说不下话,被乖乖带走了。
这场持续了半个月的杀人案,终于被破了,县里面的人哪一个不夸赞齐林渊青天在世?知道内情的人咋都夸赞齐景轩少年英才,以后必将成大事。
店里面的豪门富户,都在思考要不要嫁一个女儿到齐家?听说齐林渊两个儿子都有才华,要不要选择嫡女嫁一个?
夜深了,顾府中顾雯盈睡在自己的闺房中,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一闭眼就能想到那丰神如玉的声音,想到他那一副登徒子的样子,想到自己一下子咬住了他的手,他疼得呲牙咧嘴的样子,想到他破案时,那专注的表情,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