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火的日子依然一片宁静,浑然不知足以覆灭大悲寺的****即将到来。
自从经历过那夜之后虽然江流火灵智已开,但是依然没有改变他是大胃王的事实,依然顶着方丈那杀人的目光雷打不动的三饭碗。
不诵经,不念佛,不修练。吃饱了就去打扫寺庙,空闲的时候和悟道等人一起去找龙鲤玩耍,江流火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无比逍遥自在。
只是每次打扫讲经大殿的时候望着你空空如也的神坛,江流火都会暗自愣神。
佛祖,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虽然和佛祖只有一面之缘,可是江流火的心里早已被佛祖的光辉留下一片抹不去的印迹。那是一个很可爱的老头。
苦寂整天将自己锁在房内,苦心钻研那本佛祖留下的明字卷天书,那个清晨,静静听完江流火的讲述之后,苦寂就再也没有笑过,就连平日里他最喜欢的和师兄弟们交流感情的麻将活动都不再感兴趣。
他仿佛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那本没有一个字的天书上,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犹如着了魔一般。
苦寂望着手中根本无从下手的天书长叹一声,苦笑道:“佛祖啊佛祖,你就这么两腿一蹬不声不响的走了,接下来我们该如去何从啊?那头老蛟已化龙升天,大悲寺的千年清静估计也马上要结束了。这个时候墨守城的大军估计已经开始昼夜行军,想要将大悲寺彻底覆灭了吧?佛祖,难道你就真的这么狠心扔下大悲寺不管了吗?流火还小,就算能够逃得过这场劫数,有如何能够再走乱世中生存下去,更不要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责任去复仇了。”
苦寂越想越生气,合上已经快被翻烂了的天书,重重的扔在书桌上,忍不住破口骂道:“佛祖,云释迦,你个老秃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知不知道这样会死很多人的?你让我如何跟海宁镇的周大壮等人交代?”
佛祖已经死了,自然也没办法回答苦寂的问题,苦寂只觉得心头烦闷无比,豁然起身,拉开房门朝门外走去,他要去狠狠的搓一顿赢他个千八百两银子来调节一下自己的心情。
由于心情不佳的原因,苦寂甚至都忘记将房门关上,那本书中无字的破天书,见鬼去吧,有什么能够比白花花的银子更重要!
就在苦寂愤然离去不久,院中吹过一阵清风,穿过房门扑进了苦寂的房间,微风将桌上那本天书吹的凌乱,当一切恢复平静,唯有那本翻开着的天书上有几个大字在忽明忽暗的闪烁。
苦寂缓步来到讲经大殿外,里面静默无声,没有那悦耳的鹅卵石制作的麻将撞击声。
广场上麒麟壁下闪现出一个光头,缓缓朝着苦寂走来,不急不缓的开口问道:“看到什么了吗?”
苦寂摇了摇头苦笑。
玄渡表情古井无波,不悲不喜,只是走到了苦寂身边,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大殿外的台阶上,宽慰道:“师弟,凡事不可强求,一切随缘吧。”
苦寂长叹一声,面色凄苦的说道:“师兄,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这一场劫难。我有愧啊!如果当初我不带悟心入大悲寺,就不会有今天的墨守城,如果没有墨守城,赵秦两国就不会灭,数千万亡国遗民就不会流离失所,死于荒野。师兄,我愧对天下人啊!”
“屁话!”
玄渡怒喝一声,朗声道:“都是屁话,师弟,你可是师父钦点的讲经首座,怎么连这点都看不透,当年你带悟心上大悲寺何错之有?难道要看着他饿死路边在算对?你悉心教授他武学,是因为当时的悟心确实天赋惊人,而且心性纯良,这又何错之有?人是会变的,虽然不知道悟心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了今天的墨守城,但是人心这个定数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能够算透,就算是云释迦也不能。你以为没有墨守城赵秦两国就不会灭了?云荒帝国想要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雄心路人皆知,没有墨守城,难道就不会有张守城李守城了?当年你只是种下一个善因,至于结出的恶果和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墨守城造的孽,何须你来自责,何须你有愧?”
苦寂诧异的望着神情激愤的玄渡,印象中玄渡可从来不是能够说出这样一番发人深省的言辞的人。
玄渡直视苦寂,发现他眼中的诧异,淡淡的笑道:“怎么?很奇怪?平日里只知道无所事事,打打麻将聊聊山下八卦的无能方丈竟然能够这般开悟?”
不等苦寂说话,玄渡继续说道:“玄奘,师父当年评价你为悟性举世无双不假,更是将原本应该由方丈兼任的讲经首座传给你开创历史先河。但是你不要忘了,大悲寺的方丈是我不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请师兄解惑。”
玄渡清风拂过的空荡荡的广场,以及那两颗高耸直立的参天古树。笑道:“因为你的悟性太高,但凡是悟性好的人往往容易骄傲,一旦尝到失败的滋味就容易被打入尘埃,你自己想想,经历过悟心这件事之后,你的修为有过增进吗?几乎没有吧?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你心头的魔障。可是反观墨守城的修为呢?与日俱增,所以你感到无力,所以你才会选择江流火。把原本是你的责任交给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就是你修了这么多年的佛?”
苦寂有心反驳,可是有心无力,因为玄渡的话想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直刺他的心头,血淋淋,却无比真实。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逃避。
“师弟,醒醒吧,墨守城不应该是孽债,就算是孽债也应该由你去还,而不是让一个黄髫小儿去承担。修行修行,修的是品行,是心,你的心乱了,如何能成佛?我虽然愚钝,悟性天赋样样不如你,可是有一点我比你强,那就是我看得破,而你看不破。”
玄渡站了起来,低头望着以前一直需要他仰视的师弟,坦然的说道:“当年太平公主的那件事如果换做是我,弃了一身袈裟又何妨,舍了活佛的名头又何妨,至诚至性才是根本,如果连自己的本心都要忤逆,修这佛又有何用?佛不是神,依然是人,斩了七情六欲,做那无欲无求的活佛真的就逍遥了吗?只不过是另一种画地为牢!普渡众生,连自己都渡不了,如何成佛?”
苦寂望着身披破的满是补丁,原本神情一直猥琐无比的玄渡,只感觉此时此刻的玄渡浑身万丈佛光萦绕,积压在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
苦寂站直身体,双手合十,肃然道:“师兄,当年师父真的没有选错人。”
玄渡看着苦寂若有所悟的样子,原本严肃无比的深情顿时消失不见,那抹猥琐的笑容重新浮现,试探的问道:“那打两圈?”
苦寂一愣,望着那无比熟悉亲切的猥琐笑容也乐了,欣然应允:“中!那就打两圈!”
不多时,原本阴沉沉的大悲寺再次响起了欢快的高声笑骂,有揭穿某人作弊藏牌的,有诈胡的,也有输了牌不愿意给钱的。
风声,欢声,麻将声,声声入耳,这才是修佛最大的乐趣所在。
苦寂摸着怀里揣着的厚厚一叠银票一脸满足的笑容,很显然今天苦寂是这场牌局的最大赢家,方丈玄渡差点将自己最贴身的内裤都输了出去,这场牌局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
苦寂坐在桌上对着那叠银票爱不释手细细把玩,随手瞄了一眼那本让自己让自己这几天吃尽苦头的天书,顿时愣在当场,手中的银票瞬间散落一地。
苦寂望着那本闪烁微光的天书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心潮澎湃的望着天数上浮现的那一行小字,顿时泪如雨下。
那夜,清远山上万丈金光刺破云霄。
那夜,太平公主府中一个沉寂多年的莲花池一夜莲花开。
那夜,散落在各地的佛门弟子耳边响彻无上佛音,大日如来踏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