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微微细雨时不时的到访,倒叫许多想出门的人摸不着头脑,这心情吧,也随着那细雨,停时喜落时愁,时喜时愁,说不准呢。可是也不打紧,人的喜悲忧乐倒也打扰不到那楝花树上安家的黄莺,时不时的清脆鸣音让院落人家听了也着实喜庆,倒也没有多少哀怨了。
“萸婆,你听这黄莺鸣声,愈发热闹了一样。”说这话的女子正在挑虾呢,看这娴熟的技艺,想来也是常弄这些,在一旁的萸婆虽然看过多次,但还是会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目光。
“谁说不是呢,今年春天定会比往年热闹不少。”萸婆一边温和地应和着,一边看着锅里的水烧开没。“兰清,待会我帮你先烧这条鱼吧,也可快些开饭,倒别叫小婵汐给饿着了。对了,婵汐呢,怎么一上午都没见她人,往常这个时候不是最爱围着你转,向你讨教厨艺的吗?”萸婆向四处望了望,也没看见那熟悉的人影。
“哦,好了,都挑完了。”兰清放下手中的挑好的虾,到一旁洗了洗手,嘴里叨叨着:“唉,也不知这孩子怎么了,自打那天让她送点心去私塾,到傍晚归来时就看着不太对劲,像失了神一样。”兰清洗完手后把那一碗虾端至灶台,自己在一旁便开始忙碌起调配料的事,也还在絮絮地说着:“而且连着这几天都不对劲,总觉得她话少了,而且说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心不在焉的。这几天断断续续的都有雨下,她像着了魔一样,天天都倚着回廊的柱子盯着院里那大水缸看。问她看什么呢,她就只说看雨,你说说这孩子,唉。”说完兰清也无助地摇摇头。
“是那天她偷溜出去玩,阿泠知道了又责骂她了吗?哎呦,你也说说阿泠,别老整禁闭那些东西,那是自家妹子,就一个,疼都还来不及呢,多好的姑娘,别总憋屈了她。”说完,萸婆也慢慢放鱼下锅了,滋啦一声,听着就觉得美味了。
“那哪能啊,你看哪次阿泠又真的舍得责备打骂她,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饶了她随她去嘛?”兰清一阵苦笑,每每提起她这妹子,都像是母亲为女儿操碎了心那样的口吻。顿了顿兰清又说了:“其实那天早上小汐前脚刚出门,阿泠后脚就回来了。这回来没看见人影,跟他说明后猜也猜到了小汐肯定会溜出去的,也都没说什么。哪曾想这孩子连着几天都无精打采的,倒叫阿泠真的想生气了。”
“可是生气归生气,这不大清早的买好了虾让我做小汐爱吃的那道锦团云虾嘛。”说完后,兰清看了看那虾,忧虑的神色倒也柔和了些,不紧不慢地说着:“希望吃了好吃的,这孩子心情能好一些,活跃起来,安静了许多倒有些不适应了。”
好巧不巧的,一抹橙黄色身影从她们那里经过,只是这抹橙黄色倒像是黯淡了些许,也没留意到那两人交谈什么,只是低着头路过而已。倒是兰清眼尖看见了,叫住了:“小汐,快过来!你看,待会有你爱吃的锦团云虾哦!”
可是婵汐就是提不起劲来,听到爱吃的锦团云虾都没有心动地奔过来,而是幽幽地说了一句:“不了,嫂嫂,没胃口,午饭我也不吃了,我有点累,我先回房歇息了。”说完头也不抬的走着,留下兰清和萸婆面面相觑。
过了半晌兰清反应过来,忙说:“这不对啊,连锦团云虾都没有兴趣了,怕不是病了?”兰清有点担心的说道。
“可能是这春天湿气有点重吧,整个人有点蔫重吧,待会我再专门炖道开胃的汤给她,不要担心太多了。”萸婆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兰清似乎心安了不少,忙道:“还好有你萸婆,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随后也就没想那么多专心的弄着她的锦团云虾了。
婵汐慢慢吞吞地回到了房里,一进去便就紧关着了房门,靠着门低头站了好一会,心想着锦团云虾以后可以再吃,可是老翁翁的说书再也听不到了,这会可是既没有想躺在床上的冲动,也没有想要坐着发呆。只是一抬头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包栗子时,她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心里还是想着:“这栗子,唉......”
到底还是没舍得扔掉,只因看着那包栗子,思绪总能回到那天,内心讲不清的疑惑和失落,也猜想到可能是谁留下的栗子,可是素不相识,萍水相逢,只是过客,连面都不怎么记得,这么有心倒也让她有点触动。只是那天下午她是在坊间醒来的,趴在桌上醒来的,像往常一样,听着说书打盹到最后醒来看客都已散了,只剩她和老翁翁了,可那天下午旁边坐着的是疏梅,她是过来坊间寻自己的。
待她问坊间小厮时,小厮只跟她说是一名男子把她送回来的,说她在老翁翁家吃饱睡着了,老翁翁年纪大了可能受不住离别的悲伤,不知道婵汐醒来要怎么道别,就托他的邻居帮忙,说不知道她家在哪,只能把她送回坊间跟坊主说明,坊主也是念在老翁翁多年从事的面上,也就没打扰,直到疏梅过来找她。她问小厮老翁翁可还有什么交代,是否以后真的不在这说书了,那小厮只是摇摇头,并给了她一张字条:“说书缘尽,可情未尽。多年相伴,定不忘往昔情分,七日后来此,有物予赠,不足挂齿,惟留以念。”
一想到此,婵汐的心又沉重起来。可是那包栗子如何作解?那小厮告诉她说是有人托坊主给她的,说是给她赔礼的。一开始婵汐还满腹疑惑,以至于一路上乃至那一晚都在想是谁给的,然后第二天早晨起来出房门时没注意门槛摔了一下才想起来,可能,是他!
正想的入神,就听得“咚咚咚”的叩门声,随后一声呵斥响起:“颜婵汐,你给我出来去吃饭!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今儿长大了也不由哥嫂了是么...”
“不是的,哎呦,哥...”婵汐最受不住的是她哥哥的教诲,为了止住她哥哥的滔滔大论,她不由分说地打开了门,静静地回了一句:“哥,我吃饭还不行么。”
这样倒让眼前的男子有些吃不透了,一通要说教的话到嘴边也都咽回去了。望着那远去的橙黄色背影,内心一顿疑惑“这丫头被罚禁闭改性了?平日里可都变着法儿的跟我唱反调。难道有什么小心思,真的妹大不由哥嫂?”
兰清见他们兄妹俩一前一后的来了,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赶忙拉过婵汐坐下,还往她碗里夹了好几个云虾,边夹边说:“小汐快吃,都是你爱吃的!”“谢谢嫂嫂。”婵汐淡淡的回了一句,心情似还是不好,只是埋头苦吃。
吃着吃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抬起头惊呼了一声,忙问众人:“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今儿是二十二啊?怎么了?”萸婆一脸疑惑的回答着。
“糟了!可能来不及了!”婵汐二话没说放下了筷子,拔腿就往庭院外跑,全然没顾身后人的叫唤。等她噔噔的跑至城西角的那坊间时,早已大汗淋漓。而在坊间对门的酒楼里,面朝坊间而坐的某人看到那抹澄明黄色,细看了一番确认了之后,笑着说道:“果然来了。”